《綜漫》黑帝斯與血薔薇 【原創向同人】【已完結】【16+】

她捧著一疊厚厚的書冒雪跑來敲我的窗,說:“送給您的,這些全都是我的心。”

我覺得奇怪,“這些明明是書吧!”

“都是我的心啊!”

事隔多年,

那一抹微笑至今仍然刻在我的心底,我終於明白了。

在書上面寫的一字一句,都是作者真誠的心。


文/薄暮の霰




『特蘭斯』


通過納米技術改造而得到的能力


透過體內數億個與自己意識同步的納米機器


可隨意將身驅變成任何東西


特蘭斯與道的力量融合


使她的體質異於常人


僅餘的生命、有限的時間


必須奉上一切完成的任務


可悲的决意、埋葬的過去


所有的堅强都只是烟幕


頑强的信念支撑著破碎的心


使她能從地獄的深處傲然離開


終于,她找到血薔薇的踪迹


黑帝斯與血薔薇…她該如何抉擇?




[ 本帖最後由 紀敏 於 2011-9-13 01:18 編輯 ]
評論(33)




流水聲靜止,浴室的門緩緩打開,使純白的絲質浴衣沾染水氣,嬌好的膚色幾乎表露無遺,這一幕惹來房裡的托雷不滿。


“淩!妳就不可以把衣服穿好一點再出來嗎?”他順手扔出一條軟綿綿卻被捏成一團的毛巾,正好落在對方胸前。

“啊…抱歉啦,剛洗完澡覺得有點熱,想等涼一點再換衣服。”說著從抽屜裡拿出吹風機,慢慢地把那墨綠色的髮絲吹乾,再換上準備好的衣服。

“吶…托雷,那些資料你都看過了嗎?”

“說起資料……妳快給我解釋清楚!這些到底是什麼?”托雷皺著眉,手輕壓著一部筆記本。

六年前,她被別的組織擄走,直到最近克羅諾斯才找到她。

回來至今,從武器製造到細節部署她都親自監督,精心策劃這不符合她個性的計劃。

“不就是行動計劃嗎?怎麼換你反問我了。”淩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要是真的是一般任務,又怎麼可以令妳堅持親自參與?”亮金色的眼眸瞬間變得銳利。

那個地方到底有著什麼秘密?

“差不多要出發了,再不去就趕不及吃.甜.品.了哦!”

只要是她不想講的事,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逼她說。

淩走出房門,轉身看他“再不走就要丟下你了喔!”


——九個月前。
研究室內的燈光不規律地閃動,滿室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細看周圍,才驚覺這裡有十多具研究員打扮的屍體,不論是醫學儀器、牆壁和地上,還有天花,全都佈滿著血,浴血的少女身上接駁著無數的輸血喉管。

“連你也想殺我嗎…?托雷…”墨綠的長髮,在黑暗中閃著紅光的眼睛,因為過度的染血,已經看不出她的臉容,但仍隱約可看到在她的鎖骨下,那道幾乎與鮮血混和的豔紅刺青- ZERO。

看著眼前的一切,霎時間對她的提問無法作出回應。

“已經無法回頭了……他們成功了,我身上的細胞都已經和納米機械完全融合,再也沒辦法分離。”

俐落地拔去身上的喉管,傷口隨著凝聚的粉色光芒漸漸消退,雙眸並未映出絲毫情感,只是觀察著托雷的反應。

“妳真的能繼續堅守克羅諾斯的信念嗎?凌”額上刻著羅馬數字I的金髮女人緩緩靠近,擺出戰鬥開端的架式。

“用這樣的態度對待現任首領真的可以嗎?長老會應該全滅了吧?賽菲莉亞。”凌繞過托雷走到她的旁邊“我當然會繼續留在克羅諾斯,那可是我祖父所創立的組織啊…”

看到賽菲莉亞的殺意散去,凌繼續說下去“只是想改變一下組織的風格。”

“改變?”

凌眼神堅定地點點頭“嗯,必要的改變,我相信對大家都會是件好事。”

托雷壓抑著沙啞聲線的顫抖“是被迫的吧……吶…妳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對不?”

“不…”

這些年來,妳的內心到底有多少變化?



“我說呢,你就不能習慣一下嗎?”

面對輕佻的語氣,托雷報以狐疑。

“就…我好像沒有什麼地方是你沒看過的吧!真是想不懂為什麼你還是會介意。”

“妳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男人…!”手中瓶子立時被捏成粉末。

凌仰天眺望“說起來他們怎麼這麼久,不是約好四點半的嗎?”

“是.五.點,我們早到了。”

“是嗎…”

托雷斬釘截鐵地糾正她,與此同時注意到她的不適“要不要先到那邊的餐廳?”

沒等她的回應便命身後的人將行李搬走,凌拖著疲憊的腳步往餐廳出發,入座後一直伏在餐桌上。

片刻過後,震動徐徐蔓延,托雷從口袋取出手機“你是誰?……嗯,在車站旁邊的餐廳裡。”

掛上後才發覺眼前的人仍然動也不動“快給我起來,他們到了。”

“什麼…?”

看著她那睡得一塌糊塗的臉,托雷不禁笑了出來“快去洗臉,他們在附近了。”

這下子她才定過神,急急步走去洗手間裡,剛巧在這時候門鈴響起,一男一女的身影走近托雷。

“就是你嗎?應該還有一個才對…”銀髮的少年環察周圍。

“你就是錐生零嗎?凌剛上了洗手間。”托雷沒有帶上太多禮數,只是平和地回應。

二人間僵硬的氣氛使氣溫驟降,站在錐生零旁邊的女生馬上拉著他的衣袖,坐了在托雷的對面。

“我叫做黑主優姬,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

優姬看到托雷唇邊勾起的弧度才鬆了口氣。

“差點就要溶掉了,唉…”凌說著便垂頭喪氣坐到托雷的旁邊,之後才注意到面前的二人“哈?已經到了喔?”

托雷原本平和面容變得目露兇光“嗯,他們到了,我也已經說第三次了。”

凌尷尬地硬著頭皮道歉“抱歉抱歉…”

隨手牽起餐牌,亮晶晶的雙眸轉向優姬“要先吃點東西嗎?”

優姬苦澀地笑著,輕擺雙手“我和零沒所謂的,隨妳喜歡點菜就可以。”

“是嗎…那……有了!前菜隨便就可以,四客蔬菜湯、牛奶海鮮鍋、四客苦甜布朗尼…這樣可以吧?”

目光掃過托雷和錐生零,看到二人繃緊的臉明顯放鬆才合上了菜單本。

回首卻驚覺優姬的憂慮“不用想太多,他們只是職業病而己。”

“哈?職業病?”

凌身旁的兩個大男孩應聲轉目,緊緊盯著她的臉。

“……沒什麼,開玩笑而已。”

托雷的表現令凌顯得十分尷尬,這種情況他也是十萬個不願意,只是沒辦法拋開猜疑的心理,尤其是跟前的錐生零散發著異樣的氣息。

難得她可以出來走走,要是持續繃緊情緒只會把氣氛搞壞。

“錐生零,附近好像有幾家不錯的飾品店,待會兒可以帶我們去走走嗎?”

突如其來的友善反而令錐生零不太自然,只是回以半聲哼音“嗯。”

“來了來了…吶!托雷快試一下味道。”凌在牛奶鍋裡夾出魚片遞到托雷的碗裡,另外二人也隨之起筷。

“好像煮得太熱了,但味道不錯。”

凌笑開“我就覺得你會喜歡這個。”

多麼自然的神情,到底幾多年沒看過她發自內心的情感,他已經記不起了。

托雷想得入神,忽然感到一陣熾熱的痛覺。

“別亂動!怎麼會這樣不小心,要是燙傷了怎麼辦呢?”當反應過來的時候,凌已經拿著一張沾了些冰水的面巾為他輕拭鼻尖上的牛奶。

他別過臉“看妳吃東西的樣子像頭豬一樣。”

“你…”

算了,就是罵不出來。

每次都是這樣,稍為待他好一點就得意忘形找些有的沒的嘲笑她。就是沒辦法對這個人生氣啊…


用餐過後,他們隨著錐生零的步伐走在歐美古式的大街上,這一切對她而言是那麼多姿多彩,從小就一直住在總部裡的她從未仔細看真過,過去就只有在任務的時候才能外出,還要在受監管的情況下完成任務,然後馬上回去。

這次,她終於憑著自己的思想,光明正大地踏出了總部。

夕陽的光線座落,城內卻熱鬧依然,凌興奮得拉著托雷的衣袖,兩張純真笑臉在人群中穿梭,時光彷佛回到兒時。

夕落,吸血鬼的活躍時間。

錐生零一想到這裡就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連忙趕上二人步伐“喂!你們給我適可宜止!”

凌卻停在一家古董店門外,櫥窗裡一個吊墜把她的視線深深吸引。

最後趕到的優姬有點喘氣“…你們走得太快,害我差點就要追不上了。”

凌不帶半點猶疑就推開玻璃門進去,店裡的牆漆不單剝落,還附有濕氣造成的灰黑斑跡,看起來經過許多風雨,幽暗的燭光,不安的氣氛就像電影裡的無人鬼屋,令他們不禁打了個冷顫。

“那個放在櫥窗的紫水晶音樂吊墜,要多少錢你才肯賣?”

老闆搖搖頭,不慌不忙地抹著手邊的古玩“抱歉,給你看看是可以,但找到它的時候已經沒有主機芯,即使你買了回去它也不能發聲,請考慮清楚。”

凌堅定的眼光中隱約透露出焦慮,托雷從未看過這樣的她“不可以訂造嗎?”

“我也試過為它加上主芯,但只要一旦運行就會碎裂,就像容不下任何主芯一樣。”老闆說著便將螺絲拆開,讓他們看看裡面的結構,每一件配件都精緻細小,機芯更是小得可憐,大概要用顯微鏡才能看到刻紋。

凌突然用力拍落在櫃檯上,用非常認真的眼神看向老闆“一億,賣不賣?”

優姬用雙手重複剛才凌的動作,瞪大眼睛看著她“妳是開玩笑的吧!”

一個不能發聲的音樂吊墜,值得嗎?

雖然知道她的背景不是一般家庭,卻沒想到她會那麼富有。

“一...一億?這位客人…妳…是認真的?” 老闆用顫抖的聲音吐出不成句的話語。

“對,一億,它在我心裡的價值。”

托雷覺得有點可疑,隨手拿起其中一件配件,細看片刻,然後又理解地點頭。

“麻煩你包起它。”凌從衣袋裡掏出支票薄,填上銀碼便簽名蓋章,再將它撕下遞給老闆。

只是個出生在富有家庭的任性女人嗎…

站在一旁的錐生零低喃細語,卻清楚地傳進凌的耳裡,深知錐生零的不理解令她沒有回以任何反應,只是假裝聽不到輕輕帶過。

老闆看著支票上的署印章,眼光中閃過一絲震驚,很快又回復平靜“多謝惠顧,薩克小姐。”

“一眼便認出薩克家的印章嗎…?”托雷取過老闆手上的小袋子,輕推著凌的背示意離開,眼角餘光看出那不懷好意的笑容,暗自認定他是與組織有關聯的人。


一小時後,優姬和錐生零二人將凌安全送到黑主學院,打點好一切之後以為可以好好休息,卻又馬上被叫到理事長室裡,並依從指示將各自的武器端放在辦公桌上的紅色絨布上面。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返校的錐生零回復往常,面對理事長時滿身散發一股黑氣。

理事長推一推眼鏡“薩克家,你們以前有聽過嗎?”

稀有地一本正經的跟他們說話,相信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所以跟前二人亦正色起來。

“簡單點講,今天叫你們去接的薩克小姐是頂級武器製造專家的家族繼承人,也就是狩獵女神和血薔薇的製造者。”

理事長無視二人臉上的錯愕,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當初我寄出訂單的時候,只是抱著碰運氣的心態,因為聽說要找薩克家族製造武器,一般都要花上一個月的審核時間才會下決定是否接納訂單,沒想到對方接到訂單後,便馬上命人撥電話過來,還說想...”

理事長還沒把話說完便聽到敲門聲。

“可以進來嗎?”

外面傳來了托雷的聲音,理事長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中杯子。

“進來吧。”

門應聲打開,搶先進入房內的凌目光直接落在兩件武器身上,急不及待走近了辦公桌,拿起血薔薇不消三秒便把它拆開,逐一端詳著它的配件。

“薩克…小姐?”理事長的聲線顫抖,她拆槍的技巧和速度都讓在場的人驚訝不已,唯獨是托雷沒有作出特別的反應。

他早適應了這種場面,因為就算再精緻的武器配件,只要落在她手裡都形同玩具。

“怎麼了?”凌的視線並沒有移開,發問過後又喃喃地說著“保存得不錯嘛…沒有什麼特別的損傷。”

下一瞬間,血薔薇又被重新整合好,然後是上膛,瞄準窗外,一聲槍聲響起。

“吶,很美對吧!托雷。”凌看著華麗的血色十字架在空中展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嗯,很美,但是在這種深夜開槍好像不太好吧?”

“……說的也是。”

為了扯開話題不惜一切的她將血薔薇放下,端起了狩獵女神,仔細觀察之餘,眉宇鎖得愈來愈緊,站在一旁靜看著的優姬也深受影響,變得有些緊張。

良久,她咬牙切齒地轉過臉“黑主優姬……”

“是!在!”突如其來的凶狠表情令優姬不知所措,只能語句不清地回應。

“妳試試再用碰過甜食的手碰它看看!”


[ 本帖最後由 紀敏 於 2011-8-24 19:04 編輯 ]







封閉的房間,琥珀色的暗燈,靜謐的孤寂,卻能使她陶醉。

穿著她最愛的浴衣,墨綠淩亂地散落床上,纖細的手虛掩雙眸,彷彿滿室幽暗仍能刺痛雙眼,另一隻手腕上接駁著充滿嫩紅液體的喉管,床畔的電腦螢幕顯示著進度。

這個放滿電腦及儀器的雜物房,早就被她改造成私人辦公室,還設置了一些保安系統,謝絕任何人踏入。

她從來沒考慮過,最終可以得到什麼,只知道無論如何,她都只許成功不可失敗,即便最後會粉身碎骨。

工序完成的提示音劃破沉默,粗暴地拔去接駁的針管,痛覺使她從回憶中抽離,針孔卻因她的舉動而擴大,附近凝聚起寒櫻般的細碎光芒,隨著光芒的聚集,傷口瞬間癒合。

房門被打開的聲響引來客房內兩人的注目,凌穿著簡樸,全身肌膚都泛著微紅,就像酒醉過後的性感尤物,卻從踏出房門開始一直呆滯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凌?”淡紫雙眸的主人擔憂地輕喚她的名字。


下一秒,她已直伏在地上,原本坐在床沿的托雷拉起身旁的被子,包裹她纖弱的身軀,掩蓋因單薄穿衣而散發的性感,將她抱到床上。

只是短短的幾秒間,即使隔著被子仍然傳來熾熱的溫度。

托雷問向零“可以幫我拿點退燒藥過來嗎?”

縱然沒有失去意識亦敵不過疲勞,原本很想自己回到床上,結果還是出洋相了。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果然還不夠格呢…居然被錐生君看到這副模樣。”凌苦笑過後不消幾秒便昏睡過去。

托雷從不知她在那房間裡做過什麼,只知道她每次出來的時候總帶著倦容。

自從來到這學園之後,她逐漸變得開朗,歡容背後又隱瞞著多少秘密?


“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們先出去。”


只要她不肯開口,他也只能沉默面對。

凌醒來的時候,發覺托雷不在房間裡,眺望窗外才知道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

換上制服回到班房正好是課堂的空檔,她和托雷的座位被編排在錐生零的前一排,當她走近座位意外地得到冰山美男的問候。

“已經沒事了?”錐生零的語氣帶點生疏,也沒有正面看向她。

雖然很微弱,但當時錐生零已經察覺到她身上有血的氣味。

大概是受傷了?他沒有直接問及。

“嗯,完全復活了!”凌瞪大眼睛,裝出精神奕奕的模樣,微笑著坐下。

也許是昨天的疲憊還沒消去,沉悶課題成為了她的催眠曲,直到下課的鐘聲響起,她才緩緩醒過來。

十七歲的聖巧克力日,課室裡吵鬧非常,學生們的情緒都很高漲,這天對凌來說是危險遊戲開始的警報,伏在桌上的她卻不忘偷聽零和優姬的對話,終於憋不住笑了出來。

優姬不甘地問著“凌,那你打算送給誰?”

這種生活在幸福家庭才會過的節日,她壓根底就連想都沒想過,但被優姬這麼一問,才下意識想起身後的人,這麼尷尬的事她根本沒可能做得到。

她皺起眉想了很久“我從來不送禮給別人的,抱歉呢!要讓妳失望了。”

這應該是最好的答覆,這麼煩人的事就不要去想就好了。

校內的女生開始聚集在月之寮門外,托雷為了準備接下來的工序必須要到校外一趟,凌則獨自一人在校園中亂晃,沿途愁眉不展地胡思亂想,直到她發覺自己站在一個馬槽的附近。

微風起舞,迎來一陣陣清新草香,樹葉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鳥兒哼唱著美妙音階附和,使她終於明瞭他待在這兒的心情,一切都仿佛在安撫她的不安。

她感慨地看著一匹白馬“妳就是莉莉嗎?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呢!”

據她的認知的莉莉性格很暴躁,她試探性地步近它,看到莉莉沒有作出不歡迎的反應,她便小心翼翼地伸手觸摸它的臉。

意料之外,它竟然把臉靠在她的手上輕輕磨擦著,像貓兒撒嬌般表示著友善,這樣她才敢放鬆下來。

“真的很羡慕你。”她雙手環上莉莉的脖子,與它互相依偎。

迅雷不及掩耳,忽然大雨滂沱使一切都變得濕漉漉,馬槽裡的馬紛紛驚惶地嘶啼,但莉莉卻未被雷聲嚇到,反而輕舔著她的臉,這時她才察覺自己軟弱的眼淚。

“謝謝,你真的好勇敢。”

相比之下她卻成為了膽小鬼,只能在渴望與痛苦中掙扎的她,主意已決抱著堅定的心情來到這裡,但面對問題的時候卻選擇了逃避。

風雨聲間隱約聽到衣服的磨擦聲,她戒備地看向身後“是誰在那裡?”

門框虛掩著來人的身影,銀髮的男生漸漸踏進視線範圍,凌連忙拭去淚水。

凌看起來十分平和“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才剛到,妳呢?怎麼跑來這裡了?”剛才她的舉動經已全被他看進眼裡,只是沒想到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人會喜歡跟馬說話,看著那憂鬱和寂寞的背影,竟能令他體內的嗜血因子平服下來。

雖然有種慰問的衝動,但她似乎不願被看到,他也只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我等一下還有事要做,先走了。”凌頓時如驚弓之鳥,緊抱雙臂從他的身邊匆匆走過,冒著雨逃離這場獨處。

最初的時候以為只是她的任性,如同其他女生一樣對他帶著抗拒,但在這段時間的相處裡,還有托雷對他提及過凌的事,不知不覺發現了一件事——她身上有著自己的影子。

總是藏著一大堆秘密,偽裝快樂不想讓別人擔心。

托雷回到房間,意外地沒看到凌的身影,只是伏在床上翻看派到元老院和獵人協會的監視者所寫的報告。

正當他看得入神,外面傳來鑰匙的聲音,門徐徐被打開。

“怎麼濕透了?”托雷雙眸間閃過一絲喜悅,卻又驟變憂慮,語畢便替她準備替她打點。

“路走到一半忽然下起過雲雨,連找個地方避雨的機會都沒有。”

從托雷手中接過替換的衣服便走進了浴室,隨便將衣服放在一旁,扭開水龍頭任由冷水不停灑在身上,冰冷的觸感喚回些許理智。

托雷,再也不要做多餘的事了。

凌很想說出這麼的一句,卻始終無法開口。

過度的溫柔,只會換來更多痛苦。

淋浴過後她沒有待在房裡太久,被獨留在房間的托雷把玩著剛拿回來的電子筆記本,漫長的等待令他開始不耐煩。


月色朦朧,柔弱銀光點點躲進心裡,居高臨下的瓦頂,從這裡可以俯瞰學院全貌。

“妳果然在這裡。”托雷說著便坐到凌的旁邊“誰又惹到妳了?”

只要順著心去走,不管去到哪裡,他都能緊貼步伐。

托雷脫下黑色外套披在她身上,再遞給她一瓶牛奶。

“沒什麼,只是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凌側臉看向托雷,她接過後便將牛奶乾掉,像孩子一樣燦爛地笑著。

她穿好托雷的外套,起身伸了個懶腰“……謝謝,完全恢復過來了!”

從一開始就已經是這樣,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拼命地露出笑臉面對托雷。


一面綠覆蓋視野,鏽跡斑斑的千秋發出吱吱聲看似搖搖欲墜,笑聲伴隨孩子們遊遍此地,唯獨身染血跡的綠發女孩狼狽地瑟縮一角。

年幼的托雷緩步走近那落泊的女孩,仔細打量在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瘀青,看似是與別人打架所造成的痕跡。

他在女孩跟前蹲下“妳受傷了?”

蔑視意味的眼光掃過托雷“別接近我,對你沒好處。”

凌厲得把托雷嚇得微抖後退了半步,還差點失平衡跌坐在地上,才穩住便看到她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雙眸明亮卻深邃得給人一種對世間所有事物都充斥厭惡的感覺。

眼見自己難得的慰問反被當成笑柄,立時青筋暴現“你…!跟我回去處理傷口!”

她倒是歪起腦袋輕佻地問“你憑什麼要我聽從你?”

托雷立刻接上“要是你不跟來的話,我就去報案說這裡有個奇怪的不良少女受了傷!”
“哼…!誰才奇怪?忽然冒出來迫人跟你走的傢伙!小心我跟懸警說你誘拐!

忽然一陣刺痛從耳邊擴散,頭昏腦脹,眼前的她身影交錯,直到他大力拍落自己的臉上,朦朧視野才恢復過來便聽見一道男聲從身後傳來“喂!把球撿過來!”

托雷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她站在那個傲慢的胖子身後,一個反手鎖住了他的舉動,然後把健碩的手向上直拉,關節被扯脫的聲響卡勒一聲亮起。

她冷哼一聲鬆開了手,回到托雷身邊拉著他的手跑起來“逃!”

漠視身後悲鳴的人離開了小公園,眼前卻依然一片綠油油,短短的亂髮隨風揚起,從墨綠末端滑落的數滴晶瑩汗珠不經意擦過了他的臉龐,手拉手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東閃西躲地逃竄,確認已遠離畢事的公園,走進了一條幽暗潮濕的小巷才放慢步伐。

兩個人就像幾個世紀沒有呼吸過一樣,不斷使勁把空氣吸入肺部。

托雷忽然指著她大笑起來,她短髮淩亂、還是稀有的綠色,就像把一堆雜草放了在頭上。

她雙目一怒便揮出了小拳頭,托雷見沒可能躲得開便認命地閉上眼準備吃痛,壓迫感徑直地落在腹間,痛覺卻遲遲未到,才睜開眼便看到拳頭正停在腹前。

小手換了個姿勢輕輕彈了一下他的肚皮“哈哈…笨蛋…!真的好笨!”忽然換成是她指著托雷嘲笑,他不憤地看著她,然後又跟著一起大笑。

“托雷‧哈特捏特,我的名字,您呢?”

她忽然板起臉,淡淡目光從托雷的頭上往下掃過,令他有點不自然地打了個冷顫。

“零…零‧薩克。”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笑顏。


冰冷銳利的殺意觸發了警戒,兩道目光不約而同落在遠處的噴水池附近。

“在看著這邊。”

“嗯,那是玖蘭樞。”凌沉著地回應。

三個月了,潛伏在這學院裡的克羅諾斯依然毫無動靜,目的企圖完全不明。

“薩克家族的後人.…”玖蘭樞正抬頭看著他們,並以深沉的聲線喃喃自語。

雙方的對視如同暴風雨的前夕,只要其中一方微微做個小動作便會觸發起戰鬥。

恰好有道甜美的聲線在這時候打破了僵局。

“那個…凌!托雷!晚間外出很危險的!還有,可以請你們下來嗎?”另一邊的優姬向著屋頂喊道。

凌藏起殺意,面露微笑轉向優姬“哎呢…讓優姬擔心了…”

話音剛落,托雷便不發一語抱起凌從屋企直接躍下,凌表現得十分順從,安全著陸後又以仇視目光向玖蘭樞的方向輕輕掃過。

“哈…?托雷…這莫非…?”

優姬看了看凌,錯愣地指著托雷鎖骨下的印記。

二人胸前相同位置有著不一樣的數字刺青,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這是薩克家的保鏢刻印。”凌怕托雷會說錯話便搶著回答。

“托雷是凌的保鏢?”優姬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臉。

時間守護者也算是薩克家的保鏢吧?

只是意義上有些許扭曲…?

托雷憋住心裡的疑惑“對啊,理事長沒提起過嗎?”

“對啊!是嗎,原來是保鏢啊,難怪那麼好身手。”

優姬仰望屋頂與地面的距離,不禁打了個冷顫。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扳起臉看著凌“你們還是快點回去吧!你們又忘記在學校裡不准夜遊嗎?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意識到優姬在說自己的凌連忙合掌道歉“抱歉抱歉…現在就回去了,所以,優姬不要生氣好嗎?”

“沒…沒什麼,我才沒有生氣,好啦快點回去。”平常沈默寡言的凌忽然好禮卻令優姬無所適從。

說起來她的個性會不會根本就是這樣?

時而冷漠,時而熱情,反覆無常。

算了,反正想太多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凌仍然是會常常在夜晚站在屋企上發呆吧。

“看緊點就好…”優姬不停重複著相同的話語催眠自己。

當優姬回過神來,跟前的二人已經走遠。

小路上隱約傳來細碎的對話聲。

“對不起呢…”

——只是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怎麼了?”

“要不是我的話,托雷大概還和家人一起過著幸福的生活,所以…”

“都過那麼久了,妳還在說什麼笨話,況且那時候要不是有妳在的話,我也已經死了。”

她從不承認是自己救過托雷,若那時候她沒住過托雷的家,也許不會發生滅門悲劇。

只能讓她從別的方向出發去想嗎?

“現在才是最重要的吧?”托雷知道她不會輕易看開。

“也是呢!”

她再次笑開,這跟平常的不一樣,而是一種令人苦澀的牽強微笑。





校舍的另一處,正上演著錐生零與夜間部的對峙。

“來吧!吸血鬼,正好我心情很差。”

零話音剛落,一頭黑色大型獵犬忽然出現並將藍堂英壓倒在地上,然後目露凶光看著架院曉,零錯愕地看著這頭獵犬,牠的左眼旁有道VI 字樣的疤痕 ,和托雷身上一樣的羅馬數字。

“不行啊!阿努比斯!快住手!”理事長邊跑向他們邊喘著氣大喊。

理事長到步後,阿努比斯放開了藍堂,傲步走到錐生零身旁,圍著他繞了個圈,坐了下來。
架院曉疑惑“這算是在示意保護?”

理事長才平服下來,正色地說“可以先請夜間部的大家離開這裡嗎?”

藍堂站起身,輕輕拍去身上的泥塵,發現制服已經被阿努比斯抓破,胸前有道不深的劃傷,傷口並沒有如常速度癒合。

“那傢伙到底是什麼...”藍堂隨著眾人步伐離開,途中不憤地低喃。

錐生零將血薔薇放回衣袋,然後看向理事長說道:“牠是.. ?”

“來找薩克小姐的客人,總而言之先帶牠去客房。”

踏入校舍,零沿途不禁審視身旁的阿努比斯,牠不單身手敏捷,眼神淩厲,看起來身經百戰,一點都不像普通的守門犬。

理事長並沒有說牠是「薩克家的寵物」,而說牠是「來找薩克小姐的客人」。

小提琴的樂章從遠處響起,打斷了零的思緒,他們愈是接近凌的房間,樂聲愈是清晰。

當理事長正想敲門,門內傳來托雷的聲線“請進來吧。”

理事長打開房門,房內的托雷坐在沙發上喝著紅茶,凌穿著豔紅色的絲質浴衣坐在窗邊,鎖骨上的刺青在衣領邊沿約隱約現,手邊演奏的探戈未因他們的到來而停頓,直到曲終,她才放下小提琴,再步近他們。

“好孩子...”她輕撫阿努比斯的頭,微笑著說道。

“為什麼阿努比斯會在這裡?”托雷抬頭看著凌。

凌也想問這個問題,畢竟她沒有要求過賽菲莉亞將她的愛犬借出。

雖然有點驚訝,但既然來了就只好接受了吧。

她想了想“唔...我猜是賽菲莉亞放心不下吧?畢竟當初我們決定來這裡的時候,她一直在反對。”

“我不反對它在這裡住下來,但請你限制一下牠的活動,至少不要隨便傷害夜間部的人。”理事長表明立場。

“哎呢...阿努比斯對他們出手了?”

看來賽菲莉亞對阿努比斯的命令是讓它待在自己的身邊,判斷吸血鬼的危險性並作出攻擊,所以很自然被貴族吸血鬼圍困的零就成了受它保護的一方。

“阿努比斯只會服從賽菲莉亞的命令,但是他們不會輕舉妄動的話,大概不會發生什麼事。”

凌心裡在疑惑著另一個問題,如果賽菲莉亞真的是要它待在自己的身邊,那麼上課的時候怎麼辦?

“有妳這麼一句就安心了,但還是看緊一點比較好,畢竟…”動物跟人類不一樣。

特別是這種經過職業訓練的獵犬,咬死人反而就是牠的存在意義吧?

理事長推測錐生零應該有很多話要問他們,所以留下零獨自離開。

“你們是不是應該有什麼要跟我清楚?”

凌嘗試解釋情況“啊!大概是家人擔心我的安全,所以派牠來保護我。”

“我不是在問這個,我是在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零有些不耐煩,托雷和阿努比斯的身手,強得嚇人的氣勢,還有他們身上的羅馬數字。

一切都在告訴他——他們不是一般富有家庭應有的保鏢。

“擁有頂級武器製造技術的世家,同時擁有傳說金屬奧利哈根,一直都有不少野心家對他們虎視眈眈。”托雷判斷著現時錐生零所知道的情況,以不透露計劃為原則向他解釋。

“所以薩克家的每一個守護者都受過專業殺手訓練,其中十三位身上刻有羅馬數字的記號,這樣可以解答到你的問題嗎?零。”

保護一個人就需要十三名職業殺手級的保鏢?而且還只是其中的數量而己。

托雷的解釋使錐生零更難以理解。

“什麼是奧利哈根?”

托雷拿出他的配槍“它的名字叫做黑帝斯,和你的血薔薇一樣是奧利哈根制的。”

“說起來零吃過晚飯了沒有?托雷今天出去的時候買了些不錯的食材,要一起吃嗎?”凌說著便把小提琴掛在牆上的架子上,然後走進廚房“對了,把優姬也叫過來一起吧!夜巡應該已經很累了。”

“等等!妳打算親自做飯喔?”托雷不敢相信她的舉動,變得激動起來。

“你似乎很有意見?”凌可不記得自己烹飪有失敗過,不悅地反問。

托雷反思“不,沒事。”

良久,錐生零已經將優姬帶了過來。

才剛進門便被托雷問著“這裡有滅火筒嗎…?”

優姬不以為以地回答“有啊,怎麼了?”

“十分之八,凌做飯的失火機率。”托雷臉容扭曲地訴說他回想起不愉快的經歷。

只是油彈灼傷也會因為金屬傳熱的速度引起她的劇烈反應,這是存在她體內的納米機械的缺憾。

她每次在倒油的時候總會刻意回避視線,往往因此不小心把油倒進火爐裡,最後把廚房搞得一團糟。

“……安全了。”看到她成功將菜切好下鍋之後,托雷才敢放鬆下來。

“嗯?托雷要滅火筒做什麼?我可是全部聽到了喔!”她一抹仇視看著托雷,他太天真了,難道她會讓自己在零的面前出醜嗎?

“沒…沒事…”在她的目光下,托雷變成被責罰的小孩垂頭喪氣地踏出了廚房。

用餐過後,優姬和零亦離開了客房,臨行前優姬還提醒凌不要睡過頭失約。


動物永遠比人類或者吸血鬼都更單純,它們沒有多餘的野心,只被最原始的需要所支配,為了生存和繁衍後代而存在。

陽光耀目,優姬將頭探進客房,書桌前的凌表現得很苦惱,手邊正拿著一把螺絲刀,跟前還放著大大小小的零件。

“凌還沒準備好嗎?”

托雷乾了一整瓶牛奶,然後抹抹嘴“嗯,再等一會兒吧。”

這時候凌深深嘆了一口氣“舊式的照相機真麻煩…啊!有了有了!”

她說著就從抽屜取出一顆螺絲,對過形狀差不多便開始用磨石把它磨至適合大小,終於成功將照相機整合好。

“可以出發了!” 她忽然捧起照相機站起來,興高采烈地看向身後。

原本正在她身後看著的零來不及作出反應,二人的距離近得只差幾毫米就吻上。

零退後了半步,凌只是傻傻地看著零那放大了的臉。

她真的沒辦法適應這種尷尬。

“抱歉,等很久了吧? 照相機修理好了,可以出發了!”凌笑開,若無其事地繼續剛才的話題。
期待已久的週末旅遊,凌早就約好他們要一起去柏維達斯濕地公園,那是全國最大型的濕地動物園,還飼養著各種稀有的珍奇走獸。

奉命追隨的阿努比斯暗藏身影,潛伏在他們的附近默默地守候。

但是在到步後…

“啊…這次真的要溶化了…”凌垂頭彎腰,活像個老人。

托雷將一瓶冰水扔給凌“喝吧。”

“明明是秋季,怎麼天氣會這麼熱…這樣下去真的會死的…”她喝了口冰水之後繼續抱怨。

“這裡是人造的熱.帶.雨.林,熱是理所當然的,妳該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就跑來這裡吧?”錐生零一臉疑惑地看著滿身是汗的凌,再瞄了瞄沿途設置的溫度計。

——二十七度整。

唇上乾裂,衣服幾乎都濕透,在這樣的溫度下怎麼怕熱也不至於這樣吧?

“我還以為會有充滿空調的回廊,沒想到只是圍著鐵絲網……” 疲憊得快變成行屍的凌指了指籠內的極樂鳥,然後捧起照相機攝下牠的容貌“雖然牠們真的很可愛。”

“吶,快看看那裡!” 優姬挽起凌的手臂,指著另一邊。

沿著她的視線看去,發現一間設有空調的休息站。

凌呆呆地眨了眨眼,才給出反應“得救了!”

興奮得高呼起來,直往休息跑去,途中卻聽到一陣遊人的驚叫聲,她馬上轉向隨著聲音跑去,尋找引起騷動的源頭。

失控的吸血鬼嗎?還是發生什麼事了?

凌煞步下來,只看到鐵絲網破了個大洞,一個小男孩渾身發抖坐在地上,一頭虎獅獸正逐步迫近他。

這樣下去那孩子會被撕成碎片。

托雷想上前制服那頭猛獸,卻被身前的凌攔住。

凌緊緊盯著男孩手上握著的樹枝,再笨也知道他剛才做了什麼事才會惹怒虎獅獸吧?

“讓我來吧。”

她走到虎獅獸和男孩的中間,一巴掌打落在男孩的臉上。

“笨蛋!快讓開!這樣做很危險的,逞英雄也給我有個限度!”零想上前制止她那鬧劇般的行為,卻發覺衣袖正被扯著,回首只見托雷微微搖了搖頭。

這一把掌未使虎獅獸平服,繼而對她怒目相向。

“對啊…這樣很危險。”帶著殺意的眼神迫使虎獅獸後退“還是不要為了這種無聊事作出不必要的犧牲吧。”

單憑氣勢便嚇得虎獅獸迅速逃回籠內,旁人對於它的反應都感到驚訝,部份人還鼓掌起來。

“有什麼值得高興?這個小鬼做的事差點就把牠害死。”凌暗罵一句後深呼了一口氣,扶起了男孩,輕掃著他身上的泥塵“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事了,試試把立場對換考慮清楚吧。”

“以後不敢了,謝謝姐姐。”男孩怯弱地回答。

凌聽著便轉身離開,在她經過零身旁的時候,聽到了冷淡的隻字片語“沒想到妳對野獸還挺有辦法。”

她卻滿意地笑開“算是吧!接下來…空調!空調!”

前往休息站的一段小路已經讓凌幾乎癱瘓,他們在休息站裡的小餐廳裡佔了個位置。

這裡充滿著凌所期待的冷氣,讓她一下子整個人舒緩下來,完全不顧儀態伏在桌子上,隱約可見埋在雙臂間的臉額上赤熱仍未消退。

跟上一次在餐廳裡的情況一樣,不知不覺睡著了。

良久,她終於抬起頭,看看周圍才發覺優姬和托雷不在身邊,只留下坐在對座的錐生零。

“他們去了哪裡?”

“買飲料。”零毫不修飾,直截了當的答覆。

一問一答後,二人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響。

零回想剛才發生的事,她從頭到尾都沒對那頭猛獸做過任何事,只是銳利眼神所攝到的卻不止是虎獅獸,連他也連帶影響感到畏懼。

沉默的氣氛與零的視線使她不由得緊張起來,唯有再一次將頭埋進雙臂伏在桌上,靜靜地等待優姬和托雷回來。

“我們還是去別的地方吧,這樣下去凌會受不住的。”

聽見身後傳來托雷的聲音,她連忙抬起頭。

“但是為了我一個要你們改行程,好像不太好吧?”凌的臉上回復了光彩,此刻的托雷和優姬就是打破沉默的救星了。

“來這裡原本就是妳的建議,要是妳玩得不高興應該會更不好吧?”

“啊,抱歉…”

怎麼說得好像都是她的主意,當初只是想找個理由讓零減緩一下壓力,一起出去玩玩,卻又想不到該去哪裡,所以就找優姬問意見。

雖然最後作出提議的是她本人,但這種情況完全是在預料之外啊!

“聽說最近有一個很有名的歌劇團來了這裡,不如就去看看吧?”

優姬被凌那充滿怨恨的目光看得尷尬,靈光一觸想起她總在晚上拉小提琴,認為她會喜歡歌劇。

“好提議啊!優姬!”

凌聽到便興奮得歡呼起來,可是這份雀躍又在她的目光落在錐生零身上的瞬間徹底收回。
這個沒情趣的傢伙會不會討厭歌劇?

零猜懂了她臉上的疑惑“我沒所謂,隨你們喜歡吧!”

離開動物園之後,他們去了一家西歐古典風的歌劇院,售票處擠了條長長的人龍,托雷從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舉著幾張門票走出來。

優姬露出溫柔的微笑“辛苦你了。”

凌從托雷手中搶過一張門票,喃喃地讀出票上的劇名“魔笛?怎麼好像以前過。”

“凌…”托雷表現得有些擔憂。

“不,應該是想太多了,這種詞語在童話裡經常出現對不?”

聽到她的解釋稍為放心的托雷隨即又憂慮起來。

童話這一詞可說是跟她完全對不起來吧。

“進去吧。”

絢麗燈光映照舞臺,臺上正上演一段母親毒罵女兒的獨唱,聽著那連續不斷的海豚音,錐生零已經沉悶得快要睡著,卻發現前座的凌落淚了,他輕拍坐在她身旁的托雷肩膀,向他提示凌的情況。
托雷將紙巾遞給凌,而她接過後只是微笑著搖頭。


我內心沸騰著向地獄報復的念頭
死亡和絕望的火焰圍繞著我
你將永遠被放逐,你將永遠被遺棄,永遠被毀滅
放逐、遺棄、毀滅,永世不得返生




四.

隔壁傳來陣陣喜地歡天的笑聲,她的視線裡卻看不到歡容,血與混濁的腥味混和出令
人窒息的惡臭,天堂與地獄只隔著一道直到她死亡的一刻仍未能跨越的牆。

一如往昔的課室裡,除了老師的講課聲以外便再沒有其他聲音,大家都只是安靜地聽著講台上的發言。

今天班上缺少了凌的身影,托雷根本沒辦法集中起來,一直目光遊離到處張望,發覺教室裡多了個人。

下課的鐘聲亮起,他才回過神就發覺優姬已經站在身旁。

“托雷,凌還沒回來嗎?”

“嗯,可能是工作遇到阻滯吧。”

“算起來已經第五天了,她應該沒事吧?”

“放心吧,她那麼怕熱不會讓自己掉進煉爐裡烤熟的。”

從歌劇院回來後便日日如是的一問一答,托雷沒有找多餘的藉口,只能將事實簡略地告訴優姬。

“明明是學生還要顧及家裡的工作,當繼承人還真辛苦呢…”

凌在房間步出倒下的一幕頓時浮現在零的腦海。

“也沒辦法吧,薩克家就只剩下凌一個,而且秘傳的技術都只能傳給直親,想找到個可以分擔的人也得等到她結婚之後了。”

凌不希望讓錐生零知道得太多,托雷只能用這個理由帶過,就算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他隨便找的藉口卻意外地使優姬想得入神。

“結婚嗎…好像很遙遠的事呢。”

談話間他們已經走到每天放學後的集合地——凌和托雷所住的房間。

門被推開的瞬間,熟悉的身影意外地映入眼簾,坐在窗沿的凌察覺身後的人步近,只是一直愁眉不展看著窗外。

等到他們放好隨身物品,她才擺出一副被陽光刺痛了眼睛的模樣,捂著臉離開原位坐到沙發上。

“這樣的天氣真的很討厭…”換了個舒適點的姿勢,讓背部完全靠著沙發。

托雷摸摸桌上的濕氣,記起她會害怕潮濕天,連忙關起窗戶並開了空調。

說起來她體內的納米機械會不會發霉?

“工…工作如何?”托雷不禁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你想試試看嗎?我可以幫你喔…”凌裝出鬼臉,躍動的小爪緩緩放到托雷的肩膀,輕輕地揉了好幾下。

“別說一堆讓人聽不懂的話題啊!”無法理解對話內容的錐生零語氣略帶不滿。

他們到底在隱瞞什麼。

“咦?……忘記買了。”腰間突然傳來溫熱的觸感,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背後的人緊緊擁著。

凌任唇靠近優姬的耳背,故意壓低了聲線“我的小優姬啊…又忘記什麼了哦?”

“最近天氣很潮濕想說買些防潮的用品回來而己,卻趕著過來結果忘記了。”連忙退開凌的懷抱,紅著臉語帶羞愧。

“真.的.只是這樣嗎?”

凌從衣櫃取出了大衣,穿上便打開了房門。

“我忘記買晚餐要用的食材,對不起。”

“沒關係,不要太在意這種小事,我現在去買吧。”

托雷想開口卻發現錐生零已經跟在凌的身後。

隨著門被關上產生的聲音在房內迴響,心底醞釀的不安亦開始蔓延全身。


薄暮時份,由出發開始到再次回到學院的大門內,走在錐生零身側的凌始於表現得落落大方。
然而,只是為了不被察覺。

“妳是不是認識壹縷?”

“哈?”猝不及防的話句瞬間把凌嚇得停步不前。

“不用裝了,托雷說過你在被擄走的時候受過很深的傷害,自從我剛認識你開始到現在,妳總是刻意避開我,到底是不是壹縷曾對你做了什麼?”

零表達出自己的觀點,想要確認她一直逃避自己的原因。

看來不知實情的托雷對零說了些無法挽回的說話,要是她這時候道出事實,所有的秘密便會隨之曝光,一時之間她沒辦法作出任何回應。

猛不防感到一陣劇痛從腹部蔓延開來,伸手想捏住痛處上的衣料,卻摸空了,看到錐生零驚慌失措的表情,她再低頭看看自己,才發現肚子破了個大洞。

不遠處登時傳來繁碎的腳步聲,玖蘭樞與夜間部的吸血鬼們正在步近。

“是你吧?玖蘭樞!”零雙眼通紅,憤怒地拔槍指向他。

失溫的手落在錐生零的手肘,然後緩移直到壓制了握槍的力度,“謝謝,零,但是我沒事。”

零愕然地看著她,一般人受了這種重傷即使沒有當場死亡,亦應該已經倒下。

舉槍的手放鬆,旋即被拉到她的背後,“我果然不行呢!居然那麼大意,這樣很痛唷!”凌偽善的微笑溢滿殺意“玖蘭前輩打算做什麼呢?”

與此同時,寒櫻般的光芒迅速凝聚到傷口上,十秒不到已經完全痊癒。

玖蘭樞神色深沉“克羅諾斯的預言者,你來黑主學園到底有什麼目的?”

“咦,身份被識破了,這下子該怎麼辦呢?”凌微微仰頭,輕佻地笑著。

樞身後的吸血鬼們將她的放肆看進眼內,向她報以敵視。

沉默半響,樞繼續說道“要是下一個攻擊對象是錐生君的話,你會打算怎樣做?”
沒有猶疑“將你們全部殺掉然後離開這裡。”

“零‧薩克,你少得意!你以為憑你一個能殺掉我們全部人嗎?”藍堂英忍不住向她怒吼。

“誰說不可以?”凌雙眸盡是殺意,她才懶管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只要他們一出手她便會毫不留情地還擊。

“我沒有打算與你為敵,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為了試探實力才會對她作出攻擊,現在確認了,隨便開戰實屬不智。

“我做的事不會對你的『事情』造成影響,也請你們別阻礙我。”凌牽著零的手匆忙回到房間內,走廊沿途聲色俱滅,窗外映進的銀白不經意照亮了她灼熱的臉龐。

她身上的衣服破碎且血跡斑斑,還有零驚愕失神的表情,一切都在告訴托雷——事情再也瞞不住了。

馬上拿出替換的衣服遞給她,她也鬆開了零的手接過衣物,並回頭打量著零的情況。
淡紫的眼瞳染上血紅,血的味道對他影響比想像中強烈。

“把那個給零。”

神情冷漠,目光並未落到托雷的身上,只是徑直走進浴室並關上了門。

她趕緊洗擦血跡,冷水拍落在身上的同時冒出了水蒸氣。

托雷從櫃子裡拿出一個金屬箱子“抱歉,我們一直向你隱瞞情況。” 在鎖子上按下密碼並打開它,再遞到零的面前。

“總而言之,你先喝下它,我再慢慢解釋情況。”

箱子裡放著兩袋血包,應該是在醫院裡使用的那一種,但上面並沒有醫用標籤。
他們早已清楚自己的情況,隱瞞的事情揭之不盡。

凌跟玖蘭樞的對話卻證明她是站在自己的一方,撇開滿腦子的疑惑將血包一口氣喝乾。


——是生是死,由你決定。
這一切根本跟托雷一點關係都沒有啊…為什麼……
你們要殺他就先殺了我吧!
都是因為我太弱,才會連累你受到這麼重的傷…對不起……
沒關係的,托雷終有一天會變得很強很強,在那之前就由我來保護你吧!
我一點都不覺得痛,妳就不要再小看我了,笨蛋!
相信我,托雷。
我一定會成為最強的人,然後好好保護妳,所以不要再哭了…
你才是笨蛋吧!我哪裡有哭了?
抱歉…托雷…我…


散落的記憶碎片頓時侵佔腦海,心被捏得緊緊的,使他無法想像二人的感情深厚到什麼地步。

好不容易才從混亂思緒中抽離,正想把袋放回去,卻發現箱子裡還放張一張咭紙。

《零 To 零:保證新鮮無菌,這是托雷的O型血,絕對不會產生排斥。》

原來凝重的情緒立時得到釋放,嘴角淺淺勾起了“她以為這是輸血啊…”

為什麼要對錐生零重視到這個地步?

只要步伐依然一致,便能一直守在她的身邊,所以才會不想去理解。

“她認為這件事是私自決定,不希望影響到其他人,所以想將自己的血抽給你,那副身體卻不容許她這樣做。”

“克羅諾斯的預言者…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托雷原以為他會問及納米機械的事,沒想到他已經知道組織的存在。

這次還可以怎樣解釋?

在凌接手之前的克羅諾斯,只是持續地抹殺那些偏離正軌的政治家,連托雷自己也曾經渴望脫離這種殺戮而退出組織。

秘密暗殺組織克羅諾斯,並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存在。

“凌從小時候便能預見別人的死亡,準確率是百分之百,所以才會被稱為預言者。至於克羅諾斯的事,我看你還是…”

“薩克家背後的秘密暗殺組織克羅諾斯,曾經殺掉不少滿口謊言的政治家。”悠悠地從浴室走出來到書桌前坐下,並從抽屜中取出紙筆,開始寫起字來。

“托雷胸前刻著的數字是時間守護者的編號,那是實力得到組織認同的殺手才可以繼承的印記,順帶一提,阿努比斯也是時間守護者的一員,而我身上的卻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刻上去,只是薩克家族的繼承人的記認。”凌說著便把信紙摺疊起來放進信封裡,在信封口上用蠟章蓋上薩克家的印鑑。

“代表不詳的十三號,黑貓托雷,不認識托雷的人就會覺得他很帥!”

“妳又扯到哪裡去了!這個笨蛋!”

她拿著信封的手輕輕擺動,阿努比斯便走到她的旁邊“幫我交給賽菲莉亞。”把信藏在牠項圈上的暗格裡,繼而打開了窗戶,它便馬上從窗戶跳了出去。

職業殺手是奪取性命的存在,吸血鬼是吞噬別人的存在。

兩者相比哪一方較殘酷呢?

“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背後傳來的細碎腳步觸動了警戒,三道銳利若刃的目光落在房門上。

“吶,小凌,零有來過嗎?”

他們聽到屬於優姬的聲線才放鬆了戒備,托雷看看身後二人“他們不在,怎麼了?”

“零那傢伙又偷懶了,我到處找過都找不到他。”優姬表示著強烈不滿。

“是嗎?我陪妳去找他吧!”托雷只把門打開一半,並用自己的身影遮掩優姬的視線,向凌使了個眼色便把優姬帶走。

直到二人步聲漸遠,凌才坐到零的旁邊並繼續剛才的話題。

“克羅諾斯的宗旨是將所有對人類造成障礙的東西排除,所以今次的工作只是為了確認吸血鬼的危險程度……必要時也可能會加以排除。”

“所以我也是你們的目標之一吧...” 即使極力隱藏,淡紫間仍然閃過一絲失望。

頑強不屈的眼神,絕對不會放棄的堅定。

她一直仰慕這樣的錐生零,那雙美麗的眼眸一點都不適合憂傷。

“你的名字從一開始就不在名單上,你不是吸血鬼,你可是很帥氣的吸血鬼獵人呢!”

她道出了安慰的話語,零的臉上隨之綻開了溫柔的笑容,並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就像從她臉上發現了什麼稀奇的事物。

“這次妳沒有逃避我。”

聽到這句話的凌才注意到二人不經意間靠得太近,霍然猛地站起“我忘了要去找優姬借筆記,我們還是下次再談吧!”

“又想逃了嗎?妳這個膽小鬼,找藉口也給我找個像樣點的!那傢伙的成績沒比你好吧!”

“誰是膽小鬼,別小看人啊,你這個像塊黑色的冰一樣的傢伙!”

她說著便轉身離開,零一時情急便伸手把她捉住使勁一拉,沒料到她反應不及整個人順勢跌坐到他的懷裡。他卻沒有把她扶起,反而捉得更緊怕她逃脫。

“你想逃到什麼時候?”

靠得…太近了。

每一呼氣所帶動的暖流都落在她的臉額,使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默默地別過臉。

“到底壹縷對你做了什麼?為什麼你要一直避開我?”

浪漫的氣氛瞬間被這麼一句話徹底粉碎掉,凌立時變成一隻受驚的小刺蝟,迅速從他的懷抱退開站起。

“為什麼那麼在意?能不能獨處有關係嗎?”

“因為是朋友,所以..”

“不能獨處就不是朋友嗎?你就不讓我只是不喜歡跟男生單獨相處嗎?”想盡辦法去反駁他的問題,但話音剛落便馬上後悔。

托雷不就每天都跟自己獨處一個房間嗎…?

“你走吧,我想休息。”

讓他繼續問下去,所有感覺都會傾巢而瀉。




五.
即使說多少漂亮的話,最後也只是滿口謊言的傢伙。

第一次,對自己有這樣的感覺。

剛才的自己是多麼的沖動,居然說出自打嘴巴的說話。

錐生零不會再信任她了。

傳來的顫動劃破思緒,她掏出手機翻看一下簡訊。

“差不多是時候了…”

穿上黑色吊帶裙,披著豔紅色乾濕褸,與墨綠襯托出聖誕的感覺,搖晃著蓬鬆馬尾,神情凝重地離開校舍。

離學校不太遠的酒吧裡正上演著美女被男人調戲的好戲,那女人二話不說便把酒潑到那無恥下流的臉上,看起來笨蛋一樣的男人惱羞便想對她動粗,可是舉起的拳頭卻停在半空被人制止了,捉住他的手正戴著刻有VII字樣的手套。

“這樣的方式對待女士太失禮了,我們這裡不歡迎你。”話音剛落,兩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向他行了個紳士禮,便馬上把醉客抬出酒吧門外。

性感美女臉蛋微紅“謝謝,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還是老樣子呢…傑諾斯…”剛踏入門內的凌語氣冷漠。

叫做傑諾斯的男人看到凌便向那女人微笑點頭示意告別,再走向職員室的方向,凌步隨在他身後。

——傑諾斯‧哈薩德,時間守護者的No.Seven,所用的武器是奧利哈根制的鐵線手套,他是個對任何女性都很有風度的男人,擅長用浪漫方式去勾搭女人並藉此套取情報。

凌總覺得他是個哄騙拐帶的色狼,對他的印象卻又談不上反感。

凌嚴肅地問向傑諾斯“有多少?”

他打開了房內的一道暗門“只有七個,你要珍惜使用呢,我們可是很辛苦才把他們抓住的。”

她的眼皮跳了跳“你們錯手殺了很多?”

他只是以傻笑回應,凌果然沒猜錯。

時間守護者的實力都是非一般的強悍,這麼簡單的事又怎會難到他們?

要說困難的話,就只可能是目標太脆弱導致沒辦法活捉罷了。她脫掉外套獨自走進密室,身後的門馬上被關上。

燈光隨之亮起,房內七人發出詭異的吼叫,如同被捆綁的猛獸試圖向她撲去,卻被鎖鏈緊緊勒住。
眼前的情景令她想起自己的過去,心頭不禁湧出些許同情。

她亦曾被困在這樣的牢房當中,只是他們受到的對待比當時她所受的幸福多了。

“抱歉呢…為了我的目的,辛苦你們了。”

她步近其中一人並伸出了手,任由他的獠牙刺進。

“我不會讓你們的犧牲白費。”她只讓那Level E 吸了少量血液,她便甩手把他打得飛開,隨著墨綠的髮絲亮起如同碧海的光芒浮於半空,Level E 表現出極為痛苦的表情,一陣煎熬過後才灰飛煙滅。

看著眼前的灰燼,她皺起眉頭“還是不行嗎…”


——不能獨處便不算是朋友嗎?

這句話一直在他腦海纏繞揮之不去,他反覆思考過無數次仍未能想到答案,而原因只是沒辦法確認自己的感情。

已經過了兩個月,情況沒有他們想像得那麼壞,那晚所發生的事沒有破壞二人的關係,反而把兩顆心逐漸拉近。

凌沒有再找藉口,而是直接避開獨處機會;

零沒有再追問她,只是默默等待她的坦誠。

“吶,零,我有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你。”

“怎麼了?”

就算借了他的筆記也只會叫托雷還給他的凌竟然主動把他約出來,他就猜到這次是有重要的事要說,卻沒想到她居然毫不顧忌地把唇靠近他耳邊輕聲發問。

她今晚要講的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你是不是...愛上托雷了?”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仍被她這一問嚇得六神無主,手中的筆記更是應聲落地,他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同性戀...

“誒?你腦子燒壞了?”

“不然你為什麼那麼愛喝他的血?不是說你們只有喝心愛的人的血才能得到滿足嗎?”

“我要是不喝他的血,難道可以喝你的血嗎?”

這次換成是凌的手機應聲落地。

零伸手摸摸她的頭,然後拾起了地上的東西,將手機遞給她後便轉身離開,她只是呆望零的身姿走遠,腦子沒辦法再想出任何事來。

這…他難道是那個意思嗎…?

【乖乖聽話不就好了…】

“誰?”

魔鬼在耳邊低喃的聲線,夢魘般困擾著她的回憶浮現腦海。

【你一定會很喜歡這東西…】

那是不可能存在的聲音。

“閉嘴…!閉嘴啊!別裝神弄鬼,給我出來!”

“薩克小姐,你怎麼了?”

身後傳來另一人的聲線,她回頭看了看來人。

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的一張臉,卻沒法想起這個人的名字,是隔壁班裡的學生嗎?

“你是?”

“我是你班上的同學呢,平常很少說話,也難怪你不認得我,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我先走了。” 她並不擅長應付陌生人,所以每次只是用偽善的微笑帶過。

她告別了那人便轉身離開,她最近沒有預見任何特別事,卻總會有些不祥的預感,回想剛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線,她從未遇過這種事情。

“等等!你為什麼還在校舍裡?”現在是晚上,剛才那個人穿的是日間部制服!

回頭一看卻發現那個人已經不在原處,是她想得太入神,所以他離開了也不知道嗎?

不,零走了之後她都沒有聽到自己以外的腳步聲,莫非...她真的遇鬼了...?

什麼血腥場面她都看過了,可是幽靈這種東西還真的不是開玩笑的,她急步跑回自己的房間,卻發現房間內一片漆黑,唯有摸黑去找電燈的開關。

這下子糟糕了!

她住在這裡已經快兩年時間,卻從未使用過房內除了空調以外的任何電源制,平常托雷總會在她回來之前便就把一切辦妥,這些瑣碎事從來都不會讓她操心,她現在真的很怕那個幽靈會跑來拍她的背,情急之下卻看到一雙綠色眼睛在空中搖晃。

“鬼啊!!”她馬上轉身逃跑,卻撞上了些什麼便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抬頭看一看,這次是一雙金黃的眼睛,看起來像是動物的眼睛?

“放...放過我吧!”怕得全身發抖,像條蟲子蜷縮在門沿。

“你在做什麼?”金黃貓眼的人伸出了手,這下子她才看清他的臉容。

“托雷?那麼剛才...”她慢慢地轉臉看向另一邊“還在那裡!那雙青光眼還在那裡!”她像樹熊一樣撲到托雷身上,一直指著青光眼大喊。

他看著懷中驚慌發抖的人,心頭湧出一個壞主意“哇!鬼啊!”

嚇得她身體猛抖了一下,擁住他的雙手抱得更緊,然後緩緩抬頭看著托雷“逃...逃..啊...”

看到她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他開始輕掃著她的背“那是阿努比斯,你忘了今天學校的電機房在維修嗎?”

她傻傻地看著他,看來他這次真的玩過火了。

呆滯片刻,她才看看自己的姿勢,再看看他的臉,這傢伙在偷笑...

察覺到他剛才的陰謀“托....雷!這個色鬼!”

小手像變成貓爪不停拍打在他的胸膛,卻沒有用上力度,活像個在向情人撒嬌的女生,他把她的手捉住並讓她環到自己的頸上,她才停止了攻勢。

“抱歉,但是你害怕的樣子實在太好笑了,忍不住便…哈哈…”說到這裡又忍不住笑起來,換來了她的白眼。

房內的燈忽然全都亮了起來,看來是維修的工序做完了,這下子她才冷靜下來,托雷抱著她的手緩緩移到她腰間,好讓她自己站穩。

“竟然在夜晚維修電機房,真沒常識!”

她惱羞成怒地暗罵著,惹來身後托雷一陣竊笑,她再次向他報以白眼,然後轉身拿起在桌上的電子筆記,便完全無視那個頑劣的色狼離開了房間。

邊走邊翻看著這幾天的報告,元老院和協會都沒有任何動靜。

果然平靜得太不尋常,去找玖蘭樞談談嗎?想起上次跟他的對峙,夜間部的人應該不會歡迎她吧?更莫說讓她跟樞單獨對談,可能連接近樞的機會都沒有。但是玖蘭樞說過沒打算跟她對敵,好不好去找他呢?

“真是的...我不是說過很多遍不要在夜間外出嗎?這樣很危險的。”

當她猶疑之際卻遇上了優姬,還有站在她身旁穿著夜間部制服的一位女生,跟零一樣的銀髮紫瞳?

“啊..抱歉..這位是?”凌裝作若無其事問向優姬。

那位女生一臉羞澀地看著她“初次見面,我叫做紅瑪莉亞。”

“原來是夜間部的插班生,我先回房間了,有機會再聚聚吧。”凌說著便轉身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去。

紅瑪莉亞也就是緋櫻閑,將零變成吸血鬼的女人。

終於順著她所知的命運走向來到了黑主學園,而凌亦在看到她的瞬間預見了她的死亡。

這個人會做出傷害零的事,應該制止她嗎?

不,從她踏入黑主學園開始,命運經已不斷改變。

應該發生的事幾乎全都沒有發生,優姬到現在還沒知道零的身體狀況,他所受的傷害已經大大減少,要是她再制止了紅瑪莉亞,命運可能真的會徹底改變。

那只是個即將死亡的可憐人,不需要太在意,她會把壹縷帶來,這不是一件壞事。


隔天,她去了找另一個人。

——藍堂英。

玖蘭樞的忠僕,同時是夜間部的科學天才。

也許會讓樞知道自己的弱點,藍堂也可能會在程式裡加上暗碼。

凌認為吸血鬼並不可信,但是除了他已經沒有人能幫得到自己。

“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聽完她的一番話,藍堂已嚇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冷靜下來。

“沒錯,但只要你願意幫忙,我能保證他們的安全。”她坐在窗邊背向藍堂。

她所提出的條件,只是要他著手幫她,並沒有要求他一定要成功。

但是那瘋狂實驗的成功率是微乎其微,不單很大可能失敗,還可能令她自己受到很嚴重的傷害,有必要這樣摧殘自己的身體嗎?

“我可以幫你,但成功率很低,而且你很可能會死,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我不在乎。”

得到了藍堂的答應,原本是應該覺得高興,她的臉容卻忽然繃緊“抱歉,有點事要先走!”

她打開了窗戶跳了出去,墨綠形成羽翼的形狀於半空拍翼飛翔,遠離了他的視線。

被留在房間內的藍堂看著窗外,皺起眉頭“納米機械…真的是怪物…”

她曾經對樞很不敬。

但沒想到她能為了這麼簡單的理由,竟然願意犧牲自己的所有,撫心自問,要是換成自己,他能做得到嗎?

為什麼優姬又跟緋櫻閑在一起?

就算優姬不知道零的事,閑還是會有辦法利用她。

她失誤了,她不應該放著緋櫻閑不管,至少不應該讓她有機會接近優姬。

凌趕到的時候,閑已經離去。

她一來就捉住優姬的手“她跟你說了什麼?”優姬卻甩開了凌的手“只是閒聊而已,我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你也要快點回房間,夜晚很危險的。”說著便轉身離去。

“優姬…”

奇怪的不是跟緋櫻閑對話後的優姬,而是所有事情發生的經過。

命運終於脫離了原來的軌跡,接下來的一切將無法計算。




表示此人懶惰,換行操作停止



六.

接近兩年的時間裡,她仍然會時不時躲進那個房間。
但至少她敞開了心窗,容納了優姬和零這兩位知已。
現在過著的是正常校園生活,還變得像個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子。
看著她能開朗活潑地活著,托雷心中的擔憂亦釋然消褪。
只是,那一晚裝過鬼臉之後她便不再對他說話了,每一夜都只是默坐在窗沿。
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
“我不是真的想惹你生氣的,不要不說話可以嗎?”托雷膽戰心驚地走到她的旁邊。
“怎麼了?”
“妳不是在生氣嗎?”
原以為她會板起臉指著他的鼻子來罵,她卻茫然回首看著他,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為什麼要生氣?”
她是已經忘記了嗎?
“沒事就好了。”
聽到他說沒事,她又再看向窗外。
托雷去拿了瓶牛奶,靜靜地坐在她的身後喝著,看著她想事情想得入神的樣子,時而皺皺眉頭,時而扁扁小嘴,可愛極至。
習以為常的衣衫不整露出了一側肩膀,原本在那位置的疤痕早已隨年月消褪。
她跟那時候不一樣了嗎?

——那一天,回家路上如常平靜。
“妳真的會弄蛋糕嗎?可不要把廚房弄得一團糟,害我被媽媽責罰。”
“我跟你這種只有五歲還會怕媽媽的小鬼絕對.不.一.樣,所以請不要相提並論。”
“妳才是小鬼啊…明明跟我同齡!”
“哈!這是智商上的差距喔,智商智商!所以托雷是個笨.蛋!”
“可惡…你又扯到哪裡去了啊你!”
“看吧!還不認是笨蛋!我都說那麼清楚了哦!”
被奪去光芒墜落的水晶燈,水族缸流出的水在地上映出柔弱光影。
天色轉暗,歡度的童年亦在此時落幕。
“…那是……”
“不要進去!托雷,回來!”
“……爸爸…媽媽…”
嘭——
那一槍,她擋下了。
面對不停流血的她,只是怕得一直發抖。
“這一切…根本跟托雷一點關係都沒有啊…為什麼?”
她哭了,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哭了。
“為什麼要對他的父母下手?你們要殺他就先殺了我吧!”

瓶中早已乾涸,而眼前的人仍然靜默,直到校舍的古老大鐘敲響了十二次,她才悠悠站起,再伸了個懶腰。
“為什麼還不睡?”
“你……”無奈地回到床上,用被子包裹著自已的頭“ 沒什麼,晚安!”
無論承受著多大的壓力,凌仍然可以表現得自然,能讓身邊的人完全不會察覺到她的不安。
清楚她這種性格的托雷卻變得非常敏感。
伸出手輕掃托雷的頭髮,很柔軟的觸感。
平日只要碰到他的頭髮便會發脾氣的,但這次卻像小貓一樣順從,只是靜靜地閉上眼睛。
他是心情不好嗎?
“你想的事情太多了…笨蛋托雷。”


次日,凌再一次消失在學校裡。
“那傢伙絕對是忘記了吧!”
“嘛…大概呢,可能是工作太忙吧。”
用得著這麼激動嗎?
平常沉著的錐生零居然氣得拍桌怒吼了。
“零!這樣托雷會很困擾的,他也不知道凌去了哪裡吧?”
“既然知道會困擾就別講那麼大聲,好…嗎?”
優姬看看週遭,才發覺班上的人都往他們的位置看過來。
“抱歉…不小心就…”
“沒事…這點小事就不要計較了。”
“那傢伙已經是第…”
托雷掏出手機接了電話。
“……妳太快到步了,他們都以為妳失約了。”
指了指門的方向,站起來並走了出去,優姬和零也在跟在後面。
“嗯,現在就過來。”
“她已經到了咖啡店?”優姬看到托雷掛線,旋即發問。
托雷點點頭。
“已經半個月沒上學了,還要連續九次爽約,玩失蹤是她的專長嗎?”
經過通往學校大門的小路的時候,托雷目光回轉身後。
——什麼都沒有。
“卡法…”
十分鐘前,奇怪的氣息就在身後,緊逼追趕的感覺使他不寒而慄,然後浮現腦海的名字——卡法。
“托雷,你今天怎麼了?一直不作聲。”
踏進咖啡店之後,他們一直沉默不言,平靜得像四個不相識的人坐在一起。
直到優姬說出第一句話,托雷才望了望身側的凌,氣氛反而變得更僵。
“托雷,出去說幾話可以嗎?”
他隨著零踏出了咖啡店,走到了店後面的一條巷子。
“可以和我先回去嗎?”零喘著氣問。
“現在嗎?可是凌他們還在店裡…”
Level E發作嗎?他們才剛到步,就這樣回去未免會有點奇怪。
凌方面是好解釋,但是優姬…
店裡的二人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凌的手機響起。
她掏出電話看了看,接了便不耐煩地問向對方“現在流行隔著道牆打電話嗎?”
‘不,零想要血了,我先和他回去,優姬那邊交給妳想辦法了。’
“嗯,好吧。”
優姬看到她掛上電話便問“怎麼了?是托雷他們嗎?”
“嗯…零有點不舒服,托雷說陪他先回去,叫我們玩得開心點。”
“果然還是叫零去看醫生吧,這星期已經第五次了。”
五次?難道托雷的血已經不能滿足他了?
除了讓他吸優姬的血之外,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有托雷陪著他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但是…”
“我們還是先點杯冷飲吧,一直坐在這裡會被以為是霸座位的。”
莫非托雷跟零真的…

最初的時候,零會顧及托雷的身體,忍耐到最後一刻才去找他,最近卻漸漸變得無法控制,次數亦變得愈來愈頻繁。
托雷拔去喉管,甩一甩衣袖,將剛抽好的血包遞了給零。
兩個人擁有相同的名字,同樣是從痛苦中堅強地活過來的人,同樣失去了所有親人,同樣是不完整的人類,同樣地隱藏著自己的憂傷。
也許就是因為太相似,所以才會想跟她走近,對她的感覺卻失控地不斷演變。
托雷皺眉看向喝著血的零“你最近愈來愈嚴重了。”
“對不起…我破壞你跟她出去的機會了。”
托雷卻微笑著輕拍他的肩膀“沒關係,平常就經常在一起了,出不出去沒所謂。”
他開始痛恨這樣的自己,托雷對他愈好,他愈是感到內疚。
也許,人心就是這樣,愈是不可觸碰的東西,愈想得到。

點了飲料之後,氣氛又再一次變得沉默,凌不斷用飲管攪拌杯中的愛爾蘭咖啡,就像它開罪了她一樣。
要是零真的愛上了托雷的話,她該怎麼辦?
她當初只是想著自已的血不能讓零喝,便請托雷幫忙並把他帶來了這學園。
天啊!怎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要是零一直不喝優姬或者玖蘭樞的血,搞不好會他真的墮落成Level E。
真的變成那樣的話,她便沒有其他選擇,必須要用最後的手段了。
她像泄了氣一樣伏在桌子上“啊!沒辦法想像下去了!”而被她放開了的飲管於杯中劇烈旋轉,最後還失控地飛了出去。
優姬喝了一口冷飲“呐,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哈…感情煩惱…”
這位單純的小公主不應該知得太多,她只需要繼續正正常常作為一個人類活下去就可以了。
“莫非你有意中人了,嗯…讓我來猜猜…”
她沒想到優姬在談起這種話題的時候,還算是滿大膽的嘛…可是她卻一點不期待她能猜出自己的心事,更不想她能猜對。
那可是連最親近她的托雷也不知道的秘密呢!
正當凌拿起杯子想喝一口,優姬便開了口“那個人一定是托雷!”
結果她嚇得把整個杯子用力砸到桌上,頓時玻璃盡碎,咖啡全都倒翻了…
要是她喜歡上托雷,不就成了零的情敵?
零一定會恨死她的,這樣的事她又怎可能做得出來呢?
她開始察覺到周圍有點不對勁。
杯子碎裂之後,整個世界像一台忽然被按下靜音按鈕的電視機一樣。
她仍能看到優姬的唇在微動,周圍的人如常歡笑閒談,但她卻沒辦法聽到半點聲響。
一切都有畫無聲,是她過度改造身體的後果嗎?
【就這樣一點一點的…】
駭人的聲線再一次在她耳邊迴響…
“住口!不要再說了…”
她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到,卻能聽到那聲線,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啊?
忽然發起脾氣的淩令優姬有點愕然,除了剛相識的時候她發過一次小脾氣後,便沒再試過在她臉前發過脾氣。
她的思考方式有點不著邊際,面對陌生人的時候有點冷漠,但她一直都是個很溫柔的人。
她看起來很生氣,優姬本以為是說錯了話才會惹來她這樣的反應,誰知她的表情忽然變得像在害怕些什麼似的,然後又突然站了起來。
“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淩沒有回應她,匆忙跑出了店外,優姬連忙掏錢放在桌上並追上去。
邊跑邊不停碰撞著周圍的東西,顯然是被什麼嚇得失魂落魄,即使沿途跌撞已經十數次,但她的跑速仍然是很快,優姬只能勉強跟上,這下子該怎麼辦?
幸好,她的路向正是回去學校的方向。
當她終於趕上凌的腳步,她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二話不說便沖進浴室裡,還粗暴地把門關上,然後聽到了門被上鎖的聲響。
零看到她的異常,便馬上走到門前,敲了幾下浴室的門,但她並沒有回應,隨之門內傳出了陣陣水聲。
托雷看到優姬便馬上走過來捉住她的雙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閒談的時候提起你,她便發起很大脾氣,然後她看起來顯得很害怕,便跑了回來…”
托雷愣了一下“不是的…”
零看了看失神的二人。
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令她出來說清楚發生什麼事才對吧!
可是無論他怎麼敲門,怎麼喊著她的名字,門內仍然是毫無任何反應,連三人中最冷靜的零亦焦躁起來。
他後退幾步,然後一腳把門踢開,看到的是淚流滿臉的淩瑟縮一角,另一邊的蓮蓬頭正不停灑著冷水。
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徹底消失,無論她跑到哪裡,亦沒辦法尋回現實的聲音,唯獨那死亡記憶一直追趕著她。
她從來什麼都不怕,怎麼她會遇上這種事?
耳朵聽不見沒所謂,就算連眼睛也盲了她都沒所謂,可是為什麼…
不!那是沒可能發生的事…
但是…她真的看到了…
直到浴室的門被踢開,聽覺才恢復過來。
壓抑依賴他的軟弱想法,扶著牆站起來,雙腳卻忽然酸軟,整個人失了重心。
在她觸碰水面之前,零及時把她抱了起來。
“你是笨蛋嗎?你自已的衣服也被弄濕了。”
“誰才是笨蛋?都這樣了還想裝作沒事嗎?”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不濟?
以前從來都不會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流淚,至少在自憐的時候不會。
從前只是記得死亡的經過,所以就算再難受也不會至於崩潰,但這幾天所有東西像從記憶裡跳了出來,完全不受控制。
這樣下去她早晚會捱不住,要是繼續藏在心裡,她一定會瘋掉。
但是,自己的痛苦不應該牽連其他人,她只想正正常常去跟他們相處,而不是被人用憐憫的目光對待。
零把她抱到地上,讓她靠著牆坐下來,拿起一條毛巾,輕輕拭揉她的頭髮,然後又叫托雷拿了乾淨的衣服,放了在她身旁的洗臉臺上。
“不要對我這麼溫柔...”
“不要再說廢話了,快點換好衣服出來,我們在門外等你。”零說著便替她把門關上。
上一世會遭受到那樣的對待,也一定是她做過什麼不可原諒的事。
從來不期望得到救贖,也不奢望會得到什麼。
本來就不屬於他們的世界,所以他們沒有必要亦不應該為自己操心,更沒有資格被愛。
褪下那濕透的衣裳,抹去身上的濕度,審視鏡中的自己,這張臉一點都不精緻。
優姬比她美多了,而且比她更溫柔更惹人憐愛,除了身材比優姬豐滿一些,她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優姬。
別忘記初衷,你只是為了減輕零的痛苦才會來黑主學園,而不是來這裡自怨自艾,就算你的作用不會有多大,至少能幫上一點忙也好,但如果今天你在這裡垮下來的話,便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穿好衣服,甩一甩頭,打起精神踏出了浴室,剛想說些話讓他們放心,卻看到她不該撞破的場面了。
“對…對不起…你們繼續!”
她說完便連忙沖進去小房間,門自動鎖上,心仍在亂跳,剛剛那是什麼場面?
零的手環住托雷的脖子,那醉人的唇還要附在托雷的耳邊。
天啊!
從來沒想過兩個美型男會在自己的眼前親近,更沒想過場面居然可以那麼震撼!
但她應該有破壞到他們的氣氛吧…怎麼辦…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身旁的儀器並把它接駁好,開始測量自己的身體。
要是真的出事了,她必須要離開這裡。


[ 本帖最後由 紀敏 於 2011-8-24 18:48 編輯 ]



七.
錐生零只不過是想問托雷有關她的事,所以才把優姬使開,讓她去拿新的浴室門鎖,誰知凌從浴室出來便馬上尷尬地沖進房間。
她十成又在胡思亂想,可是他們又可以怎樣?
據托雷說她不單認為同性戀很正常,不把自己當成女生,還試過當著他的臉換衣服。
雖然來了這校園之後,她是檢點了不少,但如果他們對她解釋事實,以她那不著邊際、異於常人、不可理喻的思考方式,只會令事情愈描愈黑,唯有聽天由命等她自行理解。
“這半個月,她一直在那裡。”托雷指向凌剛踏進的房間。
“你之前不是說她都在工作嗎?”
“嗯,她說是工作。”
錐生零這時候才發現,並不是只有他跟優姬,就連托雷也不清楚內情。
“一直都是這樣呢,每次遇到問題便藏在心裡,死都不肯講出來,還反過來安慰我……真是個很會讓人擔心的人。”
“為什麼不直接開口問她?”
托雷搖搖頭“那副個性就是不喜歡別人問太多,愈問只會令她更堅持不講,勉強下去她便會開始避開你。”
零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始低頭思考。
這時候,她從小暗房裡出來,滿意地笑著“剛才謝謝你呢,零。”
零目光淡淡“你到底怎麼了?”
“以為身體出毛病,嚇個半死呢!但剛檢查過結果是很健康。”
聽到她表明已經沒事,零安心下來。
房間裡有醫學儀器?
托雷之前只知道她把電腦和一堆資料片帶了進去,不准任何人接近,每次出來都是拖著疲憊倦容。
他開始對她暗地裡做的事有了頭緒。
‘任務來了,No.Zero’
“誒?賽菲莉亞?任務?”
以他的記憶,賽菲莉亞一定是叫他們去殺人才會用這種語氣,可是為什麼賽菲莉亞會在這裡?
她掏出手機翻看一下“抱歉…抱歉…這是鈴聲呢…”
二話不說,她轉過身取下原本放在架子上的小提琴,悠揚踏出房間,但門被關上的瞬間卻與托雷四目對視,神情凝重。
入夜的迴廊,沿途窗映銀白,卻幽暗得給她一種詭異的感覺。
她再喜歡在夜裡亂跑,也不常待在這裡。
凌停步在理事長的房間門前,輕輕敲門便直接進去。
穿過辦公室進入餐廳,優姬已經端坐在那裡。
“喲,可愛的小優姬。”
“哈…晚上好。”
“理事長呢?”她將小提琴放到桌子上。
優姬搖頭“剛才就不在了。”
“這樣啊…那我們先開始吧。”
“不叫托雷和零過來嗎?”
“不行啊,要是他們來了的話,優姬就不會好.好.溫.習了。”
“嗶……”優姬嘟嘟小嘴發出奇怪的聲音,不甚滿意。
“那…開始吧!”
“吶…凌,可以先拉小提琴給我聽嗎?”
優姬擺出期待萬分的表情,使凌無法推搪。
憂鬱音色奏出天籟,悲傷感覺藏於冷漠,隨琴音響起,銀白的敵視對峙正在上演。
她知悉卻沒有離開飯廳,只是坐於窗前演奏一曲又一曲的憂怨。
人總會有些無法避免的悲傷經歷,要是把它們逐一改寫的話,只會換來更沉重的後果。
現在只能順應天命,讓命運延續。
直到最後一曲終結,她才放好小提琴,準備陪優姬溫習功課,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剛進來的理事長替優姬蓋好被子“今天辛苦你了,要不是你留住優姬,大概…”
“沒關係,這是我自己的意願。”
凌本來應該要回去看看零的情況,可是卻放心不下,要是她離去之後,優姬又醒過來撞破了零的秘密的話,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她沒有留在優姬的身邊,只是默默地站在迴廊守候。
剛才發現理事長不在的瞬間開始,她便開始抑壓自己。
這是最後一次了,今後再也無法跟優姬獨處了吧。
深邃的夜裡,被埋葬的回憶。
“……優姬…”凌目光游離仰望天花。
不喜歡孤獨的感覺,因為曾經一個人在那房間待上十年的時間。
冰冷、安靜、顫抖。
背叛和痛楚被一刀一刀刻劃在身體的記憶。

托雷在紅瑪莉亞和壹縷離場後將負傷的零帶回房間內。
但當他注意到周圍的時候,覺得不妥的感覺愈來愈明顯。
她是怎麼知道零會受傷?
事先準備好的兩袋血包,還有處理刀傷時需要用到的道具,似乎是連他會被什麼武器所傷亦早已知曉。
他看到零痛苦的模樣,即使滿腦疑惑,還是先把血包遞了給他,再替他處理傷口。
有什麼問題就留待之後再去探究好了。
零喝過了血之後,托雷看到他的傷勢開始癒合,亦停止了手邊的工序。
托雷從衣櫃裡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給零,便撥了電話給凌,通知她這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讓她可以從優姬身邊離開,然後他便踏進浴室洗澡。
“沒想到零穿著托雷的衣服也挺好看的嘛…”
“你又在暗示什麼…?”零怒目反問。
“沒暗示什麼…”
她笑得更大聲,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沉默片刻後又嚴肅起來。
“呐,零,其實呢…”
在他的記憶中,她正經起來一定沒好事。
“什麼?”
她在腦裡組織了一下應該要說的話,又細心觀察著零的反應。
“托雷他…很溫柔、又細心,而且實力很強,人又長得帥,但是他很專一,不會怕他變心…是個能令人很安心的人…被他愛著的人,一定會很幸福…所以…”
聽到她在自己臉前稱讚托雷,心裡感到一陣酸澀。
零表現得很不耐煩“所以什麼?”
她看到他的反應,先是愣了愣,才想起優姬說過的話。
他一定也是以為自己喜歡托雷了,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她忽然捉起零的雙手“所以零可以安心跟他在一起,我相信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妳…”
明知道她思路不正常,為什麼還會對她說的話認真?
他後悔了,他真的是太笨了!
但也多得她的不正常,因緋櫻閑而變得不穩定的情緒亦平靜下來。
她只有在談這種話題的時候才不會逃避。
時已深夜,零沒有在他們的房間待上很久。
剛才他們的對話,托雷全都聽到了。
從浴室出來的托雷沒有多言半句,只是再一次坐到她的身後,靜待她離開窗前才去進睡,這已經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每當靜坐窗前,沉默的身影總會釋出憂鬱的感覺,淡淡的,自然的。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不會像平日一般抑制自己,也是唯一等待她將心底話說出口的機會。
即使等待的結果反覆不斷,他還是選擇默默守候。


七天後,死心不息的凌再次提出外遊活動。
目的地是科技博覽館,不一樣的是這裡安靜多了,至少不會有動物出走事件發生的可能性。
到步後,凌發現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科技館的天窗是透明的!
“啊——!這種地方的冷氣不是應該很猛、很猛才對嗎?”
托雷看著跟前的凌再一次被太陽曬得一塌糊塗,開始竊笑起來。
“這好像也是妳選擇的地方,怎麼第一個耐不住的人又是你了?薩克小姐。”零語帶嘲諷,冰冷的表情跟往常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那邊的位置沒有天窗啊,不如就過去吧?”
“怎麼連優姬也笑我了,我…果然還是不夠格呢…”
“這點小事就別在意,都是家常便飯了!”托雷說完便輕推著凌轉向。
“……托雷…怎麼你說得好像我生來就得給人嘲笑一樣…”凌僵住了腳步,回頭望向托雷。
二人沉默數秒,凌幾乎用上全身氣力揮出一拳,卻被托雷輕鬆地牢牢接住了。
“我已經跟那時候不一樣了。”托雷唇邊掛上一抹微笑,瞳孔驟然縮小,目光立時銳利如黑夜中的貓。
“不知道呢!”
凌說著便再接上一拳,再往托雷腰間旋出一腳,托雷面對著連續不斷的攻勢,不單輕易地逐一化解還不停向她逼近,使她開始情急得失去章法,只是魯奔地揮出不可能命中的拳頭。
最後,他捉緊了胡亂揮出的手,將她拉近並靠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要是被妳贏到的話,我就真的不夠資格留在妳身邊保護妳了…”
“你給我曖昧個屁!”凌說著就開始蹂躪托雷的左腳,直到亮麗的皮鞋上出現完美的踩痕才肯罷休。
“妳這傢伙…這可是會痛的啊!”
“你們…這裡是公眾場所!”原本冷眼旁觀的零怒氣沖天,只吐出幾個字便上前分開二人。
“唔…這是風紀委員的威嚴嗎?這裡可不是學校喔,錐生零。”
“至少給我檢點一下。” 零都已經沒氣力跟她爭駁,扶著額瞥了一下身後圍觀的人群。
這時候,零身上的冷氣牆的作用發揮至極限,人群很快便散開,沒有人敢再留下來多看一眼。
騷動過去,他們悠哉地走進了展示廳。
截然不同的一片熱鬧,來參觀和試玩新型號產品的遊客都聚在這裡,即使被人海掩蓋仍能看到安置在各個位置的電子儀器。
“吶,凌,妳在做什麼?”優姬問。
從踏進門內的一刻開始,凌便一直四處張望,似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在找可以用的東西。”
“妳…不要亂來。”
“我才沒有亂來呢!你想太多了,錐生零.先.生!”
“這傢伙,剛才就一直故意強調語氣喊我全名,現在還加上先生在後面,就那麼不滿我喊妳的姓氏嗎?”
“賓果~你猜對了!這邊可是十倍奉還的,你得小心點了!”
“今天大家都很精神呢…”優姬繃緊了笑臉。
難道她連僅餘的存在感都終於快要消失了嗎?
“嗯,凌…看起來很快樂。”
“托雷看起來也很感慨呢…哈…哈哈…”
“你們是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一個在發呆,另一個在傻笑。”亂逛回來的凌上下打量著二人。
“沒有發生什麼事啊,只是覺得被完全無視了…”
“抱歉呢,一遇到這東西我就沒辦法停下來了。”
“這.東.西…是在指我還是電器?”零再次怒目,其身所發寒氣在身邊十尺範圍形成了一個領域,誰也不敢靠近。
“我們去那邊看看吧,小優姬~!”她完全無視零的怒火挽著優姬的手往人群走去,托雷亦跟了上去,走在最後的極地生物依然持續發放異常幅射。
“優姬,快看啊,這是什麼東西?好奇怪的形狀。”凌拿起一個古怪的金屬頭盔,上面有一些刻文,還有雙四方形的角。
“異日體驗儀…” 優姬將粘在臺子上的標籤字讀了出來。
“戴上去就知道了。”零說著便把頭盔直接笠到凌的頭上,旁邊的托雷也好奇地拿起另一個戴上。
嘭——


“………凌?…凌!”
模糊間白光映進眼內,微微側過身想要避開,卻聽到了優姬正喚著自己的名字。
“什麼…?”她揉揉眼睛,緩緩坐起來,再眨了眨眼,才發覺自己身處在一片雪白的地方裡,牆上的掛鏡和醫療箱,白布做的被單和枕套,還有托雷躺著的鐵架床。
“……醫療室嗎?”
“剛才你在展示廳暈倒了,他們說可能是機件故障導致的,現在有哪裡不舒服嗎?” 優姬焦急地捉起凌的手,不小心用力過度使她發疼,這下子才使她清醒過來。
“不,沒什麼,我經常都暈倒,所以習慣了。”說話同時緊盯著倚站門沿的錐生零。
錐生零被她盯得尷尬,轉過臉向著另一邊“不止你一個,托雷也當場倒下了。”
“是嗎,我還以為他等我等到睡著了…”
“等托雷起來,我們一起回去好嗎?”
一雙明眸變得水汪汪,凌看到這樣的她禁不住撲了過去還把她壓在床上。
“真是的,不要為了我擺出這麼可憐的臉啊,這樣下去…我會愛上妳的。”
“剛才便一直想說這件事…”剛醒來的托雷指了指凌的裙子才緩緩坐起身“穿短裙就不要動手動腳,妳看,零都不敢看著妳們了。”
凌不以為以,輕輕拉扯著自己裙子,眨巴著眼“那就把它脫下來吧,怎樣?”
“這絕對是理解錯誤!這個笨蛋!渾蛋、變態女人!”零再也憋不下去,向她怒吼起來。
“看啊,他哪裡是不敢看過來了?” 眉梢額角俱是滿滿的笑意,可見她十分中意錐生零的反應使。
聽見這話的零立刻又轉向另一邊,這次他寧死都不會再看過去了。
“凌…”托雷欲言又止,連臉色也變得陰沉“……是不是想要回去?那就走吧。”
托雷凌碎髮絲與濃密的眼睫毛亦難以掩蓋眼底下閃過的一絲失望。
也許這一點只有長年伴隨左右的他才會察覺得到,以往就算她再怎麼快樂,也不會玩得這麼過火,這次真的是掩飾過度了。


[ 本帖最後由 紀敏 於 2011-8-24 18:49 編輯 ]



八.
月色醉人,卻無法撫平起伏不斷的思緒。
獨自在夜路上奔馳,感受陣陣擦過的烈風,能令被壓力壓垮的精神稍微鬆弛下來。
目前為止,她所希望的事開始有了起色。
零的秘密仍未被優姬知悉,緋櫻閑與零的會面結束,與藍堂英的協議順利進行。
夢魘的聲音與重演的記憶,反令她覺得事情發展順利得太不自然。
令人不安的目光使她止步,才發覺自己正身處月之寮附近。
又是玖蘭樞嗎?
她乾脆走進了月之寮,卻發現這裡不止聚集了很多夜間部的吸血鬼,連零和優姬也在場。
人群中的一個金髮中年男人看向她的眼神甚異。
那充滿怨恨的目光應該是出自這個人,她沒有將視線停留在任何人身上,只是若無其事走到零的旁邊。
“喲!優姬,零!”
“妳愈來愈不守規則了。不單校內夜遊,居然還跑來月之寮這邊!”
“那…優姬打算向理事長告狀了?”凌調皮地伸伸小舌。
氣氛未被輕鬆的對話緩和。
正當優姬想反駁的時候,那來意不善的男人搶先開了口。
“被詛咒的魔女!妳又想宣告誰的死亡了?”
在場的人都顯得有點愕然,明顯是未料到金髮的男人會認識凌。
“你是誰?”
那男人卻只發出“嘖…”的一聲便步離她的視線,對她的問題沒有作出回應。
“哈?好奇怪的人…”
這時候,一條拓麻走向她“你真的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要是說死亡什麼的,我已經看過太多了,根本沒辦法逐一記住。”
“是嗎,十年前妳預言了我的雙親的死亡,剛才那位是我的祖父。”
十年前,她還沒確認自己身處怎樣的世界。
“抱歉呢…我對這件事完全沒有印象。”
反正是過去式的事,想太多也不能改變任何事。
等一等!一條說那是他的祖父?
那不就是一條麻遠,一翁?
她皺起眉頭,搣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很疼,這不是幻覺。
他來到黑主學園的時間提早了?
“抱歉,我忽然想起等等還有點事要去做,要先走了。”
“喂…!”
錐生零想截住轉身離開的凌而伸出的手懸空,目送遠去的身影漸漸融和在幽暗中。
就只有他被蒙在鼓裡嗎?
這陣子他們都很奇怪,每一個都似是對他隱瞞了什麼事情。
房間裡的托雷正從鍋裡取出兩瓶暖好的牛奶,徐徐將瓶身的水份抹乾便往頂樓出發。
每次凌沒有依時回房的話定必是在瓦頂乘涼,就算在嚴冬亦不會改變。
門被打開,月色輝映下的背影多出了幾分落寞。
“要是那時候我沒去把錐生零帶回來的話,他會死嗎?”
身後傳來托雷的聲線並沒作出問候,反而是直接問及重點。
剛平服下來的心情再度陷入混亂,她的思緒只把「他會死嗎?」四個字緊緊牢住。
零會死嗎?在命運被扭曲的情況下。
要是她從來都不存在,沒有任何人介入過他們的世界,事情不會發展成這樣。
居然還沾沾自喜覺得能幫上零,這下子她真的覺得自己多此一舉。
果然,她是不應該存在的人吧。
“他們誰都不該死!”
堅定的目光與顫抖的聲線成了強烈對比,她明顯對自己說的話有所猶疑。
她反駁過後便慌張得猛地站起,還沒站穩便想離開屋頂,不小心滑了一跤便掉了下去。
托雷見狀隨即跳了出去,伸手把她緊擁進懷裡。
落地後,他本想放開她卻發現她哭了。
為什麼什麼都不肯說?他就這麼不可靠嗎?
“偶爾…依靠一下我…也可以吧…”
聽到他這一句反令她哭得更厲害,她應該怎麼辦?
如果任由事情繼續下去,不止零一人,連周圍的所有人都有機會遇害。
加緊擁抱的力度,讓她的臉容埋在自己的胸膛,任由她淚濕自己的外套,為她隱藏淚痕。
他可以做到的就只有這些,也許哭出來會沒那麼痛苦吧?
“零,快看看那邊!”
把一翁帶到理事長室後,錐生零和優姬去了繼續夜巡的工作,意外地看到了這一幕。
“我就說他們不止是青梅竹馬,他們還一直不肯認!”
“走吧!”零語畢便硬拉著優姬遠去。
他不想知道,更不想確認。
為了不干預他們的事,他一直努力抑制自己的感情。
但有發揮過作用嗎?
沒有,他阻止不了自己的感覺。
所以會令自己痛苦的事情,不要去理解就可以了。
明明已經決定了不去想,離開過後又放心不下。
夜巡過後,結果還是忍不住去了看她,但看進眼裡的卻是自己的多餘。
他們把燈光調得很暗,也許是怕太亮會刺痛她哭過的眼睛吧。
托雷從來都很細心,永遠都站在最近的距離釋心照料,而他卻只能在門外窺聽她的哭泣。
也許從一開始就沒辦法跟他相比。
“已經沒事了…我在這裡…別哭…”
只能從生活瑣事上照顧她,卻永遠沒辦法知悉她的心事,因為她每遇挫敗都不曾依賴任何人。
如今終於她終於願意給他看到自己的眼淚,他卻完全想不出該說什麼去安慰。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一切都只是他自以為是。
記得那時候,她緊捉著自己負傷的手,跟現在一樣哭得無法遏止。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托雷……對不起…”
“妳在說什麼?笨蛋,是我自己掉下去的,跟妳沒關係!”
“但是…要不是我鬆了手的話…”
“別哭啊…若不是我自己失足的話也不會受傷,所以這不是凌的錯…不要哭好嗎?”
“托雷…我…”
“沒關係的…只是斷了骨而己,我很快便會好起來,所以……”
不管他說什麼,她仍然會繼續落淚。
“不要哭…”
每一次看到這樣的她都變得毫無辦法。
“我一定會成為最強的人,然後好好保護妳,不會再令妳流半滴眼淚…好嗎?”
還能憑什麼去保護她?
剛才,他是故意問及錐生零,為的是確認困擾她的事是否與零有關。
他輕輕拭去落在她眼角上的淚珠“我…失約了…”
即使她為的不是自己。
“我果然不行呢…又讓你擔心了,我已經沒事了,所以你也不要哭了,好嗎?”
眷戀的唇吻落在她的髮絲間,探索著那一直吸引他、屬於她的氣味。
“明明先哭的是妳,反而要你安慰我…我真的……很沒用…”
“才沒有那樣的事,托雷很強呢!就像那時候說的一樣。”
托雷,你知道嗎?你快把她寵壞了。
從小一直守護身旁的溫柔,即使這份關係在數年前早已被她捨棄,卻永遠都是最令人安心的懷抱。
就算已確定跟他不會有『將來』,她仍然想放任自己在托雷懷裡撒嬌。
——這感覺,只要擁有一晚便已經足夠。
一個月後,酒吧的地下室。
“妳打算在這裡長住?”看著跟前的凌把大大小小的紙袋放到桌上,藍堂英漠然地問。
“暫時不會回去。”
“那妳慢慢吧…”藍堂打了個呵欠便躺到沙發上。
凌從櫃子取出被單拋落在藍堂身上。 連日的工序想必令他十分勞累吧,多虧他的幫忙,實驗進展得非常快,計劃亦接近尾聲。
她坐到電腦桌前翻看近日的編寫紀錄,發覺藍堂沒有對程序動過半點多餘的手腳。 也許他算是個可以信任的人,這令她對自己所做的事產生了內疚。
這樣的自己跟藍堂英相比起來,未免有點卑鄙。
在事情完結之後對他說出真相嗎?
“咕……哈呼…”
身後傳來奇怪的聲音使她冷不防打了個冷顫,往後一看才發現藍堂已經昏睡過去。
這個大男孩看起來冰冷盡消,換上的是一張可愛的睡臉。 其實吸血鬼也沒有那麼討厭,只是她沒辦法接受曾經傷害過錐生零的吸血鬼。
——就跟她沒辦法接受托雷一樣。
她清理好凌亂的桌子和久未經掃的地板,悠然邁步離開了酒吧。
清晨,入秋的大街上涼風陣陣,乾爽的感覺隨之迎來。
凌摸了摸快餓扁的肚子,踏進了一家新開的餐廳,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
稍看餐牌才深嘆這是不對胃口的和食。
最近太埋首工作讓她變糊塗了嗎?
“妳最近跑哪裡去了?”
回首一看,放大的臉近在咫尺。
她連忙後退三分“零?你怎麼會在這裡?”
“凌…我們也在這裡啊!”
她沿聲看去才發現站在零身後的優姬和托雷。
然而,托雷的神情有點奇怪。
“怎麼大清早就來這裡了,學校放假了嗎?”
“逃.學.的,可以不要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臉嗎?”
“我哪有?是你想太多了,我有乖乖遞請假表的!”
零無視她的反駁,循她身旁坐下,反之托雷站到她跟前。
“妳打算什麼時候回學校?大家都很擔心妳。”
那晚之後的第二天,學校中就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連半句話都沒有留給他。
“怎麼了?想我了嗎?”
托雷不像往常反駁,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道出心底的答案又能改變什麼?
只能等待她的指示才可以行動,要是她不希望他跟上去,便必須留在原地。
即使托雷很討厭這樣的感覺,但為了不讓自己成為計劃的阻礙,亦只能繼續啞忍下去。
“吶,凌,妳要吃什麼?”優姬雙眸瞬間發出了光芒,嘴饞地看著餐牌。
凌淺笑,抬起手示意店員“十客蛋包飯取走。”
“十客?幫工作的同事買回去嗎?”
“對喔,正好有個跟托雷一樣嘴饞的同伴。”
凌在回避自己的目光,是開始抗拒讓自己再深入了解她的事了嗎?
聽見她談起別的同伴,托雷不禁有這樣的想法。
直到目送她離開餐廳,他再也沒辦法對她說出半句話。
舒適的秋風卻因室外的溫差使她不禁一寒,緩步踏在大街的她沿途一直低頭沉思。
情感原是把雙刃劍,她早就懂得這道理,但卻無法制止自己去胡思亂想。
人群漸遠,她再一次踏進酒吧,店內如常熱鬧。
不論是尋樂作樂的或是借酒消愁的客人,忙於工作的酒保,還有閒來無事坐在一旁喝悶酒的傑諾斯,這些人都不曾帶給她半點歸屬感,純粹只是不想回去校舍才會執意留在這裡。
她回到地下室,放下袋子便坐到藍堂英的身邊,毫不留情地用力拍落在他背上。
“起床,你還沒吃東西。”
“妳…這是想殺人了吧…利用完我想殺了我吧…”
藍堂把身子縮到沙發的另一頭,雙眼水汪汪的。
凌頓了頓,搖搖頭“你想太多了。”
打開飯盒後只是緊緊盯著裡面的飯,她深呼一口氣,轉過臉打量著架子上凌亂的衣物和日用品,才注意到自己的生活完全失去了規律。
這樣下去會被托雷教訓吧…
最近,她太放任了。再望身旁的藍堂正在大口大口吃下去。
為什麼他們總是表現得那麼輕鬆?
不,托雷並不輕鬆。
那雙眼裡滿載憂鬱,只怪自己不肯對他說出真相,要不然早點解脫便不會這樣了。
“說一套,做一套。”
凌側起臉“你說什麼?”
也許是相處了不短時日,藍堂對她的了解逐漸加深也是正常,但這不是她所期望的事情。
“妳還是慢慢想清楚吧,妳在做的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對身邊的人會帶來什麼影響。”
影響?
她可不如神佛慈悲,沒能力顧及全部人的感受。
緩緩望向天花,剝落的油漆給她一種不安的感覺。
“就休息一天吧!”
“剛才不是說暫時不會回去?”
不討厭,即使多冰冷殘酷,還是會覺得這樣的她傻裡傻氣。
“是啊…但是你不會想多見面一下嗎?你的樞大人。”
“……不是那種關係。”
桌上豐盛依然,她根本完全吃不下去。
“是嗎?我還以為藍堂一直喜歡他呢!” 她甩甩頭,繃緊的表情亦放鬆起來。
“喜歡是喜歡,但不是那種關係,妳可以不要老是歪曲別人的性取向嗎?”
凌放下筷子,從儀器上拉出一條喉管接駁到手臂上,在鍵盤上敲了幾下。
“……抱歉。”
“沒什麼,我早就知道了。”
當閉上雙目,世界拉上了簾幕漸漸陰暗下來,也許黯淡未曾從生命消失過,只是換了個形式蔓延開來。
日落,凌獨自回到學校。
假日的關係,從踏進校門直到房門前的路上沒遇到半個人影,站在門前的她表現得有點猶疑。
房內的人向來敏銳,不可能沒發現她站在這裡。
人類只是在命運的巨大齒輪上委曲求存,要是想阻止它繼續運行,只會被壓得粉碎。
就算深知自己的渺小無能,還是會對渴望的東西有所期待。
錐生零舉槍瞄向標靶,開了一槍,卻打偏了。
坐在身後的托雷站起“狀態看起來很差,你怎麼了?”
“是因為工作嗎?”零搖頭,把槍遞給托雷,然後走到後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今早的她很奇怪。”
即使凌在說著輕鬆的話,那張臉上卻完全看不出絲毫感情,對任何人的語氣都很冷漠,冰冷得像一台殺人機械。
托雷把槍放下,拔出了黑帝斯,然後上膛,向天花連開三槍,子彈在天花和牆壁間不停折反,最後各自命中了不同標靶的正中。
“不清楚。”
吱呀一聲,優姬從被推開的門後探頭入內,托雷跟她素來沒有多少話題,她十成是來找零的吧,托雷對她微微點頭便踏出了房間。
優姬進門後便一直站著默不發聲,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優姬,怎麼了?”
聽到零喚起她的名字,她才回過神來。
“零…要是凌死了的話,你會怎麼辦?”
“你在胡說什麼?妳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零的反應很激動,這令優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瑪莉亞說的話都是真的,要是繼續放任不管的話…
“只是問問而已,沒什麼事。”
若果她把事情敗露,後果將會更加不堪切想。
她沒辦法不去在意瑪莉亞所說的話,更不想繼續受到零的追問,唯有匆匆離開,被遺下的零一直呆在原地。
為什麼優姬會這樣問?
為什麼當他提起凌的事,托雷的反應會變得那麼冷淡?
他們全都在刻意隱瞞著他。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優姬已經不在房內,他馬上沖出房間,四處尋找凌的身影,還掏出電話不停撥給她,但不管他撥多少次都只是轉接到留言信箱。
‘喲!偷窺是不對的!所以別想知道我在浴室做什麼喔!留言吧!’
他咬著下唇“可惡…”而握著手機的手用力得仿佛想把它捏碎。
他朝著校舍頂部的方向奔去,上了不少層樓梯,到達一道門前的時候,他放慢了腳步,喘著氣伸手摸摸面前的門,只要穿過這道門,再抬起頭看向屋頂,就能看到她經常逗留的位置。
但是,要是她不在這裡的話,他可以怎麼辦?
托雷比自己更瞭解她的習慣,身份也比他更適合。
他該進去還是先找托雷?


[ 本帖最後由 紀敏 於 2011-8-24 18:49 編輯 ]



九.
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把門打開,而當他跨過門檻,看到的是凌在屋頂上抱膝而坐,靜靜地看著月亮的方向,臉上掛著一抹柔和的微笑,一切都跟平常一樣,她沒有改變。
他坐到她的身旁,她沒有像平常一樣避開,反而讓了些位置讓他坐穩。
“找我?”
上下打量著他,他頭髮和衣服都有點亂,臉額有點泛紅,微微喘著氣,胸前起伏顯而易見,他是跑來的嗎?這還是第一次吧?他從沒試過找她找得那麼急,一定是有什麼特別事。
“你最近發生什麼事了?”
果然是對她近日的行為有懷疑了。
“不行啊,要是你這麼關心我,等等托雷罵我說我把你搶走的話就糟糕了!”
她說完又準備起身離開,果然又想逃了!
還有,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仍然把他當作男同性戀者!
看到她扶著屋瓦起身,他馬上用自己的身體猛地把她壓回屋瓦上。
“要確定嗎…”
低沉而又磁性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溫暖的手落在她的腰際間把她緊摟住。
他的一切都令她徹底地失去了反抗餘地,身體開始變得繃緊,微微顫抖著,就像在期待著他下一步的佔有。
已經變得無法思考,只能任由他做他想做的事,這就是她一直逃避零的原因。
她對錐生零是完全、徹底、絕對沒有任何底抗力,可是…他想確認什麼…?
他卻在道出幾個字之後,一直呆呆地看著她,雙唇微微顫抖,似乎想對她說些什麼,卻沒有作出半點聲響。
不消一會,雙眼亦染上赤紅,低下頭輕輕的吻落在她頸上。
看到他的舉動,乖巧地別過臉,讓他能取得好一點的角度,他想要的是只是血。
當溫熱濕潤的舌尖滑過她的項上,小嘴不禁輕聲低吟回應。
“…嗯…不…”連忙捂著嘴巴,制止那令她感到羞恥的聲音。
嬌喘的聲線使他更難以自我,微微張口,讓獠牙靠落在她的頸上,卻在接觸的瞬間退開了。
“對不起…”
他來這裡只是想確認她的安全,還有就是希望她告訴自己所不知道的一切,
對她的渴求龐大得連自己都感到害怕。
看著零逐漸遠去,她忽然覺得有點失落“我果然不行呢…”
她在期待甚麼?
她只需要努力爭取力量,保護他的安全,讓他能有機會尋找自己的幸福便已經很足夠。
其他的事情全都不需要她。

冷靜過後,輕拍著裙子,看看手錶“差不多是時候出發了呢。”
原路折返,她在踏出校門的瞬間回望校園。
從屋頂俯瞰一切都顯得很渺小,從這角度仰望卻覺得有種令人敬畏的莊嚴。
然而,在陽光下一直未能察覺。
“嘛…今晚沒遇到他呢…”
唇上弧度隱約可見,站在門檻自言自語的她已不記得是為了什麼回來這裡,只知道現在很想離開。
不稱身的黑色外套隨風揚起,單薄的身影在月色映照下顯得更孤單。
若能從此斷絕與他們的所有接觸,她寧可永遠都不回來。
深夜,酒吧的地下室。
凌若有所思地站在角落,看著藍堂英處理手邊的工具。
“你把對感情反應的機能切斷,他們不會覺得你變得奇怪嗎?”
“沒所謂。”
其實她也沒有將所有情感機能切斷,至少她不會放棄對零的感情。
只有錐生零是特別的。
她不封鎖部份感情的話,她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處理事情。
這只是暫時性,比起計劃失敗,她寧可現在讓身邊的人擔心一下。
“那…開始?”
她躺到椅子上,然後點頭回應。
藍堂按下上鎖鍵,讓她牢牢鎖在椅子上。
雖然這樣做作用不大,要是她真的失控起來,她還是能輕易衝破這些鎖,但至少它們能替他拖延一點時間,讓他有逃走的機會。
確認每一個鎖子已經扣好後,他把針管逐一刺進她的皮膚,櫻紅色的化學液體經過喉管流入她的體內,最後按下啓動按鈕,程式正式開始運作。
她閉起了雙眼,沒有表露出痛苦的表情,但過了不久之後全身泛起微紅,汗流滿額,一旁的體溫顯示更是颯升。
“不行…!”他說完便伸手準備拉下手把。
顯示器上的溫度已經達至沸點,正常人類的身體應該已經燒傷甚至可能熟透了。
要是溫度繼續急升的話,即使她的身體完全用金屬製造亦可能會變得不似人形。
“我可以繼續。”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决心,不是嗎?
她早已决定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完成這項研究,只是他的雙手仍然不禁發抖,手心還冒出了冷汗。
隨著溫度的上升,她的身體開始出現無數裂痕,她仍然是不哼一聲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真的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但是這樣下去她的身體真的會摧毀,即使事後會被她埋怨也好,他亦必須要阻止這一切!
正當他想拉下手把的時候,程序完成的提示音響起,鎖子自動解開了。
他的精神和肉體都同時放鬆下來,癱軟地背靠著墻喘息著,她卻一臉冷漠看著他,彷彿受到傷害的人是他才對。
良久,等到體溫稍降,她才慢慢走進旁邊的浴池,就在她接觸水面的瞬間,大量水蒸氣馬上從她身上冒出,身上的裂痕亦慢慢愈合。
“感覺怎樣?”
每一次看到她以自己作爲實驗品,仍然是免不了擔心,但卻從來沒有問及她的感受。
即使她的身體構造不同常人,也應該會很痛苦吧?
“切斷了觸感,沒有感覺。”
藍堂被她氣得哭笑不得,難怪她一直以來都可以忍得住,原來她耍詐了。
他也未免太天真了,她最怕就是熱了。
你認爲她真的會乖乖忍耐嗎?
但是,他是真的很天真,居然相信她說預見了樞的死亡,便栽進來幫她的忙,真是個很容易受到欺騙的人…
“你…”她的臉上毫無表情。
他已經猜到她接下來想說什麽,但還是忍住想捏死她的衝動“我怎麽了?”
她保持冷漠“真的很可愛…”
從來沒看過有人可以表情轉換的速度那麽快,藍堂這種所有感情都掛在臉上的男生,對她而言實在是太惹笑了,可是她卻將除了對零以外的感情反應全部切斷了,所以在說出這種話的時候,臉上仍然是冷冰冰的。
她從水裡站起便馬上脫下了那濕透的衣服,踏出浴池,拿起身旁的毛巾慢條斯理地抹去身上的水份。
他馬上轉身背向她“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男人?”
“托雷也常常問我這個問題,可是我對這種事沒什麽特別感覺。”
還有什麽可以在乎?
她的身體從來都不屬於自己,有沒有被看到對她而言一點都不重要。
在藍堂的角度還是會覺得「她到底是性冷感還是不知廉耻…」
她皺眉“抱歉,讓你受到牽連了…樞那邊應該很難解釋吧…”
“沒所謂,而且這是最後一次了,墮天使已經完成,你也不用再受這種苦了。”
“藍堂,你太鬆懈了,現在還…”
碰!
她還沒把話說完便直接倒在地上。
“喂!你還沒穿衣服…”
天啊!
藍堂可是個正正常常的男人,她就這麽光著身子在他臉前昏過去,還要只蓋著單薄的毛巾,她也未免太過無防備了吧…
“我沒辦法才會這樣做!我可不是真的想碰妳!你別給我誤會!”
明明知道她是不會聽到了,他接下來做什麽她也不會知道,但他還是照樣紅著臉不停辯解,再拿了乾淨的浴衣,把她扶起,別過臉幫她穿上,確認她衣服已經穿好才把她抱到沙發上。
“晚安…”
看到她睡得安穩,他便開始做善後的工作,數據紀錄和房間的清理等等,如非必要他也不會做這種雜差,但最近每次改造換來的疲勞都令她休克。
總不能讓她去做吧?
翌日,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藍堂仍然未離開,他正伏在電腦桌上呼呼大睡,口水直流,右手微微晃蕩,懸空聳拉著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現在只是改造完成,並不代表真的成功,即使在實用之後Level E沒有烟滅也好,亦很大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她需要的是百分百保證的安全性。
她換好衣服便去了買晚飯,來回花了整整兩個小時,可是當她回到地下室的時候,那個沒儀態的睡姿依然原封不動。
她拿起一盒面紙巾,走到他身後,小嘴貼近他的耳邊“你再不起來的話,房間裡的收藏品都要被樞大人命人搬走了…”
他猛地抬起頭並左右張望“什麽!哪裡?”
成功地讓他醒過來,凌便把面紙巾放在他旁邊“吃飯了…”
聽到她說的話配上她拿著的東西,藍堂驚訝地說“你想讓我吃紙巾?”
她卻目無表情伸手指著他的嘴角,他摸摸自己的下巴,這下子他才察覺自己臉上的口水…
他爲自己的失態感到尷尬,但還是乖巧地抹乾淨嘴邊,再把那幾盒蛋炒飯消滅了。
晚飯過後,他們離開了地下室,準備去找適合的Level E進行最終的試驗,才剛踏出職員室的門便馬上遇到錐生零。
“零?”她語氣冷淡,臉容沒有絲毫感情,卻是滿腦子疑惑。
爲什麽會在這裏?他們該不會是來喝酒的吧?
看了看零的身旁才注意到托雷和優姬也在,是托雷把他們帶來這裡的?
優姬不解“藍堂前輩和凌?”
“爲什麽你們會在這裏?”
托雷意識到她是問自己,便連忙解釋“不是約好了今晚一起出來吃飯?可是一直連絡不到你,于是我猜你會在這裡就把他們帶來了。”
藍堂和零二人一直默不作聲,只是一直互相對視,身邊的人的對話更是完全被他們忽略了。
爲什麽她會跟藍堂英在一起?
這陣子她沒有留在校舍,難道她一直都跟藍堂在一起?
良久,藍堂才開口“我還是先走比較好…”
“不。”
現在就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次實驗便可以知道墮天使的可行性,在這種時候怎麽可以叫她停下來? 她已經沒有耐性再去等待。
凌笑向零“我還有工作要做,今天不能陪你們,抱歉呢。”
就只有他,就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她才會露出自己的感情。
“等一下…!”
零想繼續追問,她卻拉著藍堂離開,並沒有爲他留步。
她在逃避什麽?只是工作的事情?
她不是說過要監視夜間部的吸血鬼嗎?她到底還有多少事情隱瞞著他?
在酒吧的門關上之前,藍堂回首看了看身後,錐生零的眼裡滿是對她的不信任。
那麽她爲他作出那麽多的犧牲又算是什麽?
“這樣真的好嗎?不對他解釋。”
“不需要。”
作出解釋只會讓零知得太多,他不需要知道她做了些什麽,只需要等待所有事情完結,然後她便會自動消失,他便能隨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之前她讓傑諾斯幫她找了一些還沒完全墮落成Level E的半吸血鬼,她翻看著名單,選出了適合的人選,察看周圍確認零沒有跟上來,便和藍堂一起去了那個人的家。
——緋羽雪璃,女性,職業是游戲設計師,興趣是寫同人小說,成名作是《時光之中你已消褪》
到步之後,她聽到門內有著衣服磨擦的聲音,可是當她敲了門之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門內又傳來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響。
她一腳把門踹開,尋找那聲音的源頭,他們跑到二樓的房間,看到的是緋羽瑟縮一角,而她身邊的東西已被摔得破碎,她的雙瞳染紅,還用雙手捏住自己的脖子,顯然是在極力抑制自己。
她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像被掏空了的揪疼,眼前的一切令她聯想到記憶中的零曾經有過的情况。
絕對不可以再讓零受到這種痛苦…
她上前揪起緋羽的衣領“你想不想變回人類?”
緋羽沉默地看著她,猶疑了一會,開始苦笑起來“當然想,這個不用懷疑,我可不想變成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凌命令道“喝我的血。”並將自己的手遞到她的唇邊。
她沒有半點猶疑,迎著凌的動作便馬上咬下,墨綠隨之亮起碧海般的光茫,片刻過後,緋羽沒有表露出痛苦的表情,反而是直接陷入昏迷。
藍堂蹲下來伸出手指試探她的呼吸“還活著。”
“帶回去吧,不觀察不會知道結果。”
他抱起了緋羽並緊隨凌的步伐離開,當他們踏出了緋羽的房子,凌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馬上撥電話給杰諾斯確認零他們是否還在酒吧裏,得知他們已經離開才安心起行回去地下室。
這一夜,地下室的二人守在緋羽身邊寸步不離,直到第二天的傍晚仍然不肯休息,觀察著緋羽的變化與反應。
藍堂打破沉默“吸血鬼的氣息消失了…”再看向一旁的顯示器“生命迹象仍然是沒問題,這下子你安心了吧…”
“還沒…要是有後遺症,又或者事後起了變化,現在還…”
她有太多的憂慮,她不可以讓零做冒險的事,所以必須要確定程序是絕對安全。
“你給我適可而止!無論你怎樣做,錐生零也不一定會知道,就算你成功讓吸血鬼轉化爲人類,他也不一定希望變回人類!你要怎樣做跟我沒關係,可是你也得考慮一下自己身邊的人的感受,你就知道他一定希望你這樣做嗎?”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她只知道要爲零製造更多的選擇。
零會討厭這樣任性妄爲的她嗎?
不…會不會被討厭一點都不重要,對她而言重要的就只有零的未來…
她對藍堂的問題沒有作出回應,臉上仍然保持一片冰冷,如同失去靈魂的人偶。
藍堂已經沒辦法再忍下去,但是駡她就有用嗎?
她所做的事完全是胡來,她只是單純的希望能幫上忙,卻完全忘記了她自己的感受,還堅决得令人無法質疑,更莫說阻止,即使藍堂當初不願意幫她,她還是會找上別的人去幫她繼續那瘋狂的想法。
藍堂嘆氣“既然做到這個地步了,你就不要讓自己太多憂慮,快點恢復那些被你切斷了的感情,讓身邊的人不用繼續擔心你。”
“謝謝。”
作爲對他的回報,她心中暗下决定,絕對不會對夜間部的吸血鬼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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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拿起電腦綫接駁到自己的手腕上,另一隻手忙碌地敲打著鍵盤。
良久,她按下了最後一個按鍵便立刻聽到提示音。
很簡單的一個工序,她卻沒有考慮過把這程序加到自己身上,而是選擇了只用電腦去開關自己的感覺。
“這樣就可以了吧?”
“嗯,好好休息一下吧,等等還要參加學校的舞會呢。”
她拔去電腦線,然後坐到沙發上“舞會?”
她長這麽大都沒去過舞會呢,就算有去過也是小時候去殺人罷了,真的沒辦法想像自己穿著那種華麗飄逸的洋裝。
說起來,參加舞會反而為別人帶來煩惱吧。
前陣子纏繞的幻覺只是在關閉觸感的情況才緩和下來,亦漸漸學會忍耐殘餘的幻聽,失去觸覺也只能勉強冷靜下來。
現在線路都重新接駁好,要是在會場裡發生什麼事,後果仍然無法想像。
與藍堂閒聊過後,她向傑諾斯交待好緋羽的事情。
打點好一切之後,藍堂回了校舍,而她便獨自留在酒吧裡喝著悶果汁,默不作聲地盯住吧台上的手機。
今晚學校有舞會,會不會有人撥電話來約她呢?
這個念頭很快又被打消了,她可不是來玩遊戲的,更別說什麼談情說愛。
她可沒資格去做這種事,畢竟自己…
還是不要害別人比較好吧。
想著想著,記起昨晚很不巧地遇上錐生零,她忘記自己約了他們。
她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卻又想不起來,她開始算著今天發生過的事,最終實驗、緋羽的處理、事情的善後,然後就是…
學校的舞會不就是緋櫻閑死亡的那個夜晚嗎?
“傑諾斯!你的車匙給我。”
杰諾斯把車匙扔了給她,她便連忙拿起手機跑到車子裡,邊開車邊在手機上按了幾個號碼,撥了通電話給托雷,通知他趕到夜間部的舊宿舍。
過了今晚,錐生壹縷便至少隔三個月才會再出現,她必須要在他離開之前趕到!
即使駕車狂飈,前往學校的這段路仍然花上十數分鐘,下車後,她馬上朝舊宿舍的方向奔去。
她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哪一個房間,只能迅速地逐道房門推開,看到沒人便移步到下一間,直到她走到回廊的轉角位,看到了零跪坐在門前,而托雷正扶著他。
她急步趕到二人的身邊,看到壹縷仍在房內,她才安心下來。
“托雷,把錐生壹縷帶回總部。”說著便把車匙遞到托雷手中
托雷接過後馬上制服壹縷,可是那雙手似乎沒有打算留力。
“不要讓他受傷,他只是人類,回去之後把他隔離起來,不要讓任何人接近。”
她說的話令錐生零有點愕然,身體卻因爲嗜血因子而變得不聽使喚。
果然,凌早就知道壹縷的存在,但是她爲什麽會知道他們在這裏?。
她沒有向零解釋情况便一把將他抱起,直奔回自己的房間裏,讓他躺到床上,打開那放置血包的金屬箱子,卻發現裏面什麽都沒有。
流血令零的嗜血因子幾乎完全失控,他的樣子實在是慘不忍睹。
都是她的錯,要是她當時有趕上制止緋櫻閑的話,零便不會受傷,亦不需要承受這種痛苦。
這下子該怎辦?
她跪坐在他的旁邊,伸手替他拭去汗水“沒事的,我現在就去把托雷找回來,你在這兒等我不要亂跑。”
看著情急的她,才記起從剛認識她開始,有意無意間,她總會做出令他感動的事。
這種不經意的溫柔,一直觸碰著他的心,卻因為一直忌諱會影響她和托雷的關係,才會一直抑制自己。
要是她打算跟托雷在一起的話,他輸得心服口服,但是她爲什麽會跟藍堂扯上關係?
真的只是工作嗎?
她正想起身離開,卻被他一把拉進懷裏“不要走…”
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迴盪,他的雙手在不經意間溜進了她的衣服裡,溫暖的觸感沒有任何阻隔,直接落在她的腰際輕輕磨擦。
“零…我…” 她想使勁掙脫他的束縛,但又怕觸痛他的傷口,只敢輕力把他推開,卻不知道自己是完全沒有用上力度,這樣的舉動更像是欲拒還迎。
“凌…不要離開我…”他反過身把她壓在床上,再捉住了抵抗自己的雙手。
當她的大腦還沒理解到他說的話,溫軟的唇已經落在她胸前的柔軟,時而輕吻,時而輕舔,使她感到一陣陣酥軟,她只能乖乖躺著任由擺布,煽情的一吻緩慢地上移,沿著身體的曲綫帶過她的頸上,直到落在她因呼吸急促而半開的雙唇上,輕輕吸吮著,再以舌尖攻占。
吻得生疏,卻深情得融化了她的所有。
她緊張得無法作出回應,只能傻傻地看著他緊閉的雙眼。
她從來沒想像過零會吻她,她認爲他會對優姬感到興趣,又或者他可能會喜歡托雷,卻完全沒假設過他會喜歡自己。
他的唇從她的嘴邊移走,微抖的獠牙輕輕觸碰她的耳垂“可以嗎…?”
被他這麽一吻過後,她徹底地想歪了“可以什麽…?”
要是他真的想做那種事,她真的會不知所措…
他輕舔了一下她的脖子,表示嗜血的意欲,而她卻說“很重金屬味的喔…你考慮清楚…還有…”要是他看到了自己埋藏的秘密,一切便無法回頭。
也許他只是太想喝血才會這樣對她,可能他對她只是抱著好奇,
也許他會因爲她的任性而討厭她,可能還會因爲知道她的心意而不再見她,
所以“不愛我的話…請不要這樣對我…我…”
“你在說什麽蠢話…笨蛋…”
獠牙深陷白晰的肌膚,終於,可以進一步瞭解她的心,換來的答案卻令他感到懊悔。

滿佈血迹的粗糙地板,與幾條鎖鏈連接的四肢,並不是單純的被鎖住,而是被幾乎與手腕粗度一致的鎖鏈從中硬生生的穿過,傷口癒合使它和鎖鏈融合在一起。
身上因被割去肉塊而留下的無數小傷口,有些已經結疤,有些仍然在流血,顯然這副身軀在已經在這情况下持續了不短時間。
桌子上放置著各式各樣的刑具,掛在牆上的月曆上面有著二十幾個交叉的符號。
是紀錄下她被困在這裡的日子嗎?
‘他沒有放棄過…所以我…也不可以放棄…’
月曆的紙頁被撕下了無數次,亦曾被整個換下來,她的身體有了成長的痕迹。
那些符號和身上的傷痕,只是不停地增加…
不停有人在她身上肆虐,那張臉容卻不斷變幻。
‘求求你們…讓我死吧…’
以爲她所受過的傷跟自己一樣深,但是他卻發現自己真的是大錯特錯!
她曾經活在那個只可以用地獄來形容的地方,她到底在那裡待了多少年?
那些人爲什麽要把她折磨到那種地步?
【你是認真的嗎?居然自願成爲實驗品…】
‘只要有足以令他得到幸福的力量…只要他能幸福…我怎樣都沒所謂…’
現在知道了她的過去,換來的卻是讓自己掏心的痛。
爲什麽她仍能一直裝作若無其事?
因爲她在記憶裏經常提及的那個『他』嗎?
那個可以讓她從這樣的痛苦中,一直支撑著她令她不至于崩潰,能讓她不惜一切、犧牲所有的人。
“零好奇怪…被咬的明明是我,怎麽你卻哭了…我可不是爲了你啊…所以…不哭…”
墨綠的髮色未有轉變,她沒有對他使用那不確定是否安全的程序。
他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了嗎?這是感動還是憐憫?
但是她不期待他愛自己,她可是個必須要消失的人啊…
還沒得到零的回應,意識已漸漸變得模糊,是因爲失血嗎…
眼簾逐漸閉上,粉色柔光聚落在頸上的咬痕,令他留下的痕迹如同霧影般消散,而他的雙眸仍然泛著泪光。
即使面對滿腦子的疑問,他還是緊捉著她的手使十指緊扣,對自己許下不會再讓她再受到傷害的諾言。
小心翼翼的翻過身子,在她的身旁佔了個位置,想讓她能得到舒適的睡姿。
過程中,十指依然緊扣,雙方都沒打算放鬆手中力度。
睡著的她完全忘了害羞這回事,察覺到身上的觸感退開,下意識鑽進他的懷內,爲的是尋回那份溫暖。
這一舉止卻在他的預料之外,皺皺眉觀察懷中動靜,確認沒把她驚醒才安然進睡。
二人不則聲的互相緊貼,酣睡的她微微勾唇,而被緊捉的手竟比他握得更用力。
她需要的只是能讓她安心的懷抱,哪怕只能擁有幾分幾秒,她亦會拋開所有去捉緊。
幸福也不過是這麽簡單。
他們不曾想像可以得到,光是一點的親近已仿如獲得所有,當他們醒來之後,幸福還會留在自己身邊嗎?

半醒間,好像有些什麽在腰間竄來竄去,本能地把那不守禮的手捉住,悠悠張開雙眼,才望到她的臉蛋紅得像蘋果一樣。
瞧瞧那只手的位置,正落在他放槍的衣袋附近,她想把血薔薇拿走嗎?
正炯炯地看著她,期待她作出解釋,她卻別過臉扁扁小嘴,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既然她不肯講,唯有輕輕挪開她的手,才發現她握著拳,指間沒有合攏,似乎手心正藏著東西,
嘗試翻開她的手指,想要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可是她拚命的握著不肯給他看。
才記起她說過從來都不會送禮物給別人,又怎麽可能會送給自己。
隱約看到淡紫閃過一絲失望,她不忍心又馬上心軟起來,只好把手中物放到他的手中。
“不是送給你的啊!別誤會,只是寄放…寄放而已…”
一條銀製的頸鏈,它正懸掛著一個紫水晶吊墜。
記得這是她在入學之前買下的,花了一億買下的…
從沒看過她戴上它,對她而言算是很重要的東西嗎?所以才不捨得穿戴?
既然她願意把它交給自己,也就是…
他輕輕吻上她的唇,她沒有抗拒這一吻。
不管怎樣,他此刻已不想再問,也不想再抑制自己,輕吻幾許後漸轉熱吻,這一次她不再發愣,取而代之的是落力回應。
二人沉醉於吻間,四目緊閉,不論是心是舌都在互相交纏,直至險些缺氧才不捨地結束這一吻,雙額緊貼,能清楚聽到對方的喘息、身體的微顫。
“我…這樣就足够了…”
只要她願意嘗試去愛自己便足够了,感受過她的記憶的他是知道的。
她曾受過那種傷害,一直以來之所以會逃避自己,或者是因爲她害怕男人。
所以,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對她做出那種事。
咔嚓…
門鎖驀然被解開令他有些手足無措,因爲擁有這房間的鑰匙的人就只有她和托雷。
到了這一秒他才慌張起來,該怎麽向他解釋?擔心托雷受到傷害,而緊擁她的手卻又不願意放開。
還沒等到他想出辦法,托雷已經站在門內注視著他們。
二人臉紅耳赤,微微地喘著氣,零手中的吊墜,還有她胸前的吻痕。
他早已料到這結果,只是沒想到事情會來得這麽突然,只是楞住了幾秒便向零報以一抹微笑。
“壹縷的情况怎樣?”眼見托雷的反應才放鬆過來的凌立即發問。
“放心,暫時安全了。”
聽到他們提及壹縷,他的心裡打了個悶雷“安全?”
“嗯,只要半年內不讓任何人跟他有直接接觸,就不會有事了。這段時間他可能會覺得很無聊,零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他患上傳染病了?”
托雷笑了笑“他沒生病,總之按凌的意思去做就對了,她在這方面沒試過出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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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她忽然起身掏出手機,姍姍地走進浴室並把門關上,撥了通電話。
“傑諾斯,緋羽的情況怎樣?”
‘她已經醒來了,剛才送了她回去。你那邊發生什麼事了?昨晚看你走得很匆忙。’
“只是忘記很重要的事而己,那…一縷呢?”
‘他那邊也沒問題,已經把他安置在總部隔離了,放心吧!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讓十號親自照顧他吧,那傢伙看起來比較溫柔,要記得一縷是客人,不是囚犯。”
‘夏歐利嗎?讓時間守護者去照顧他的起居飲食,會不會有點太過?’
“其他人信不過。”
‘是嗎…明白了。’
“先這樣,遲些再跟你連絡。”
掛上電話便離開浴室,房內的二人默不作聲地坐在床沿,似乎自她進去之後都沒說過話。
“你怎麼了?”
這一刻,零希望自己能知道得更多。
“昨天有個女生在街上昏倒,撥個電話去問候一下而己。”
凌作出的解釋總令人更加確定她有所隱瞞,只是他們一直沒有過問,若然真的是普通的一個問候,根本不需要躲進浴室。
他試著去安撫心裡的不安,卻全然不知她背後的用意。
“不要猜想太多,只要相信就可以了。”往窗外看的托雷經過整夜的奔波,顯得稍微勞累。
原來事情並不如他所想般複雜,即使關係改變了,仍能一如往常歡聚暢談,這種感覺令時間過得特別快。
不經不覺,萬物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黃紗,晚膳時間漸近,她提議把優姬叫來一起吃火鍋,托雷想讓他們有更多的獨處,也想讓清醒一下腦筋,便說由他去買食材,可是零卻跟了上來。
然而.從他們出發前往市場,直到買完食材返校的途中,二人始終是不發一言。
明知道托雷的心思,自己卻情不自禁,使他想不到該怎樣去展開話題解釋一切。
“不用太擔心我,如果她能夠得到幸福,我不會介意。”托雷率先打破沉默,表明讓步卻未能打消零心裡的不安。
即使不介意,心裡還是會不好受的吧?如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左右為難的情況逼使他再沒有其他選擇,只能靜待不安消散。
“但是,如果你做出傷害她的事,我會殺了你。”臉上冷漠昭然可見,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零從來沒想過要做傷害她的事,便堅定地向他點頭。
看到他爽快地答應了,托雷握拳輕輕敲了一下他的胸膛,笑道“別想太多”
校舍漸近,零突然猛地捂住鼻子奔跑起來,托雷亦緊隨身後。
“發生什麼事?”
“血的味道…很濃烈…”
不安的感覺隨拉近的距離愈見強烈,虛掩的房門滲出些許燈光,這血的味道並不屬於凌,卻從她的房間內瀰漫開來。
踏入門內看到的一切使零變得無法思考,更無法想像剛才發生過什麼事,只感到自己的心被人狠狠的敲了一錘,視線的焦距幾乎渙散,全身的氣力被瞬間抽乾。
“……為什麼…?”他扶著牆緩緩後移,然後被地板吸住一樣直跪在地上。
身為事主的凌依舊默坐窗前沿,不同的是墨綠染上一大片血紅,聽到他的提問驀然回首,一言不發的盯著他們。
她的眼裡沒有半點憂傷或悲痛,對身旁喪命的人漠不關心,就像是對那人根本沒有感情。
無情的反應使他幾乎失控地怒吼“答我啊!是為了那個人吧?那個讓妳可以犧牲一切的人!”
“等等!零,可能…”
“滾——!”
她的嘴角勾起詭異的笑意,迅即跳出窗外,乾脆決絕得讓人認為她對一切都沒有半點留戀,甚至相信她是早有預謀。
如果她願意解釋,他會選擇相信,而她卻選擇沉默離去。
他在心裡反複地問著自己,為什麼會一直相信她?
明知道她藏著一大堆秘密,難道她從一開始便是存心欺騙自己嗎?
托雷當場揪起零的衣襟把他砸到牆上,另一隻手拔槍對準他的腦袋“為什麼不相信她?”
零顫抖著手指向地上的人“你想說不是她殺優姬?那種傷只有她能做到吧。”
除了面部以外,全身都佈滿了毛孔大小的血紅傷痕,明顯是被無數幼細的利器刺穿身體致死。
正當托雷想扣下扳機的時候,雙眸閃過一絲猶疑,又退開了槍口。
並不是因為不忍心殺死錐生零,這個人背叛了自己的信任,傷害了他最重視的人,他恨不得立即開槍讓此人永遠消失,而是在零胸前晃動的吊墜不斷提醒著他,眼前這個人在凌心裡的位置。
若然當下他真的開槍了結這個人的生命,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沒錯,是她殺了優姬,但是你把她當成什麼?沒事的時候就說愛她,有事起來便不相信她,你以為就只有你一個人不冷靜?只有你一個受到傷害?”說著便猛地把他拉近,迫便他面對自己的雙眼“我告訴你,如果她是一心想殺掉優姬,根本不需要等到今時今日,亦不需要親自動手,你別忘記她是誰!”
零忽然整個人僵直起來,他沒辦法反駁托雷所說的話,方才他的確是沒有顧及凌的感受,看到優姬被殺便向她發脾氣,完全忘記了有關她的一切。
也許她有打算過解釋,自己卻沖動把她趕走。
難道他真的像托雷所講那樣嗎?
零還未回過神來,身後傳來殺意,房內所有玻璃製品隨之盡碎。
他猛地回首才看到站在房門外的兩個人——玖蘭樞與黑主灰閪。
震怒的樞沒有理會他們的目光,酒紅的雙眸失去了焦距,卻又很快回復冷靜,慢騰騰的走到優姬身邊,二話不說便抱起優姬離開。
零起身上前阻止他踏出房間,卻被理事長牢牢捉住,不管如何掙扎亦無法掙開他的手。
直到那憂傷的背影遠去,理事長才道出事實“不行…優姬是樞的親生妹妹,所以讓她回去吧。”
“你說什麽啊…玖蘭樞是吸血鬼,優姬是人類,怎麽可能會是他的妹妹啊!”
“是真的啊,所以……零…”
優姬是自己最痛恨的吸血鬼,而凌把他重視的優姬殺了。
到底錯的是欺騙自己的優姬還是殺了她的凌?得出的結果是他在一夜間失去了兩個最重要的人,整件事只可以用荒謬來形容。
以後該如何是好?
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更重要,更應該去珍惜。
現在的零隻沉醉在痛苦當中,事情永遠也沒辦法得到解决,他們必須要知道真相才可以解决問題。
托雷將呆滯的零拉到牆角,向另一邊的牆壁連發數槍,子彈沒了又重新裝填再開槍,可是反覆的動作未能令它崩潰,只留下了一堆子彈孔,他伸手到衣袋想拿出另一種子彈,卻又馬上放棄了這個想法,要是在這裡用奧利哈根制的子彈,大概將粉碎的不止是牆壁,連房間裡的東西也可能全數盡毀。
清脆的槍聲使錐生零稍爲清醒了一些“你想做什麽?”
“不想知道嗎?她藏著的秘密。”托雷說著便掏出手機撥了電話給傑諾斯,告訴他現在的情况並要求他現在過來黑主學院。
理事長認爲有托雷在這裏,零不會做出什麽傻事,便安心離開房間。
一通電話過後房內二人保持著沉默,托雷對優姬的死也不是無動於衷,他跟優姬相處了數年,即使跟她談不上深交,或多或少還是會有感情的。
再看看身邊的錐生零,其實他沒有做錯,他是應該生氣的,要是今天喪命的人是淩,托雷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但是他才剛將她交托給零,轉個背零便做出對她不信任的事,也難怪會有想殺死零的衝動。
“記得賽菲莉亞說過,凌誕生的時候手握著奧利哈根。”托雷的一句說話便將零從憂傷的思緒中拉了回來,淡紫間依然一片迷霧。
即使凌是殺死優姬的罪人,他仍希望能從托雷口中找到可以令自己對凌回復信心的理由。
“那天聽到她說要用高價去買下那個吊墜,我也覺得很奇怪,當我拿起它的其中一件配件,才明白那些配件全都是用奧利哈根制的,所以才會容不下其他材料製造的主機芯。”托雷收起配槍,搖搖頭,再看了看零的反應,確認他對凌仍然是有所關心,才繼續說下去“來到這裡的第一晚,她從行李箱拿出一個小盒子,裡面正正放著一個奧利哈根制的主機芯,我問她爲什麽會有這東西,她說那就是她在出生的時候便握在手裡的,換句話說,她把這吊墜交給你的時候已經將所有交付給你,所以我才會願意讓步,可是,你這傢伙…” 說到這裏,托雷的額上冒出了幾道青筋,握緊了拳頭,差點就想一拳把零打飛。
托雷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那不是謊言,如果是她不想讓我知道的事,要是我問起了,她就算拼了命扯開話題,也不肯向我說謊。”
托雷的一番話改變了他的想法,但如果她對自己的感情如同托雷所說般深厚,那到底在她心裡一直記掛的那個人又到底是誰?
“對不起…我…”
托雷輕拍零的肩膀“需要受你道歉的人不是我。”
即使她殺了優姬,她仍然是他唯一的希望。
輕微得幾乎無法聽見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托雷隨即中止了話題,隨之映入眼簾的是傑諾斯悠然走進房內,站到二人跟前。
杰諾斯審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然後看向零,目光裡有種無法形容的特殊意味“看來事情不簡單呢…你就是錐生零?”
“你知道我的事?”零的雙眸間盡是疑惑。
“算是聽別人提及過吧,這邊嗎?”傑諾斯沒有多作解釋,伸手指向早已被射得像蜂窩的牆壁。
“對……錐生君,記得我們上次去過的酒吧嗎?那是傑諾斯開的。”
傑諾斯敲了敲牆壁,確認位置後,抬起手輕輕一揮,手套上的裝置便吐出一條長長的金屬綫,綫的末端瞬間深陷墻壁,輕拉止住了它的深入,沿著手中動作,金屬綫在墻壁上劃出一個倘大的圓形,再用力一扯,墻石落下,爲他們開出了揭露秘密的道路。
窄小的空間置放著一台實驗床,旁邊的電腦桌上放滿了文件夾。
在此之前托雷還對自己的猜測有所懷疑,如今事實擺在眼前,迫使他進一步確認她一直暗地裡改造自己。
托雷沒有翻看桌上的文件夾,反而是把它們放到一旁,零覺得奇怪便拿起文件夾簡略地看了一遍,發現全都是有關吸血鬼基因的調查報告。
托雷按下電腦的電源開關,坐直了身子“她不會把機密用筆錄記下。”
零恍然便坐到托雷的身後,卻全然不知眼前的儀器有什麽用途,而一旁的杰諾斯亦沒有多少驚訝。
傑諾斯早就知道凌一直暗中進行納米機械的研究,即使她曾下了「絕對不可以對托雷或者錐生零透露這件事」的密令,他卻認爲二人是有必要知道這件事,所以只好以引導的方式去讓他們瞭解這件事。
主機的讀取燈亮起同時出現了一道醉紫色的光芒在托雷的眼前掃過,他馬上用手掩住自己的雙眼,不憤地暗駡“可惡…瞳膜認證嗎…”
隨之螢幕亮起幷出現了凌的身影“喲!托雷,偷看我的東西是不對的喔!”
這是預先錄製的影像,原來她早就料到托雷會窺看她的秘密,但一句話過後影像並沒有立即中止。
良久,螢幕中的她神情漸轉凝重“吶…其實在咖啡店那一天,我已經預見自己殺死優姬的一幕,所以才會一直避開她,既然你已經看到這段留言,一定是…我已經把優姬殺了…抱歉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做出什麽…說不定還會傷害其他人…所以,我已經沒有資格再留在你們身邊了…零一定會很生氣吧…因爲優姬是他最重要的人…但是…無論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你也不要責怪零…那是我應得的懲罰…最後,零和壹縷的事…拜托你了…代替我…去保護他們…”


[ 本帖最後由 紀敏 於 2011-8-24 18:46 編輯 ]



十二.

直到螢幕光影消散,托雷再次深嘆了一口氣“要把它搬回去總部才可以破解加密系統。”
他關上了電腦的電源,然後又將接駁的電綫一一拔去“杰諾斯,那個經常和凌在一起的吸血鬼叫什麽名字?”
“你是說藍堂英嗎?那可是個有趣的傢伙呢…”
“那是誰?校外的吸血鬼嗎?”
“你是在開玩笑吧?上次在酒吧的時候,明眼人也看得出你一定是很痛恨那個人,而這一次聽到他的名字卻變得好像不認識他一樣,你這是在玩什麽啊?”
零皺起眉頭想了想“我真的不知道有這個人。”
托雷聽了之後察覺出了問題的不止凌一個,連忙要求傑諾斯替他把房內的所有東西搬回總部再找人把電腦解密。
傑諾斯向他使了個眼色便打電話找人來幫忙搬運,而托雷拉著錐生零走到書桌邊,從抽屜裡取出了電子筆記本,翻出藍堂英的資料給零看了一下。
“記得嗎?”看到零的眉頭依然深鎖,托雷已知他根本記不起來,但還是再問了一次確認。
零搖搖頭,托雷便和他一起去了理事長的資料室,才發現在這裡完全沒有藍堂英的資料,然後他們又去問了理事長和一些班上的同學,就連夜間部的支葵也問過了,居然完全沒人記得起藍堂,就像他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唯獨克羅諾斯的資料庫裡仍然存放藍堂的資料在裡面。
藍堂英是唯一參與過凌的秘密研究的人,與事件可能有著莫大關連,亦最有可能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現在唯一可以確認的情況——在黑主學園內,藍堂英的存在幾乎被完全抹除。


兩個星期很快便過去,凌卻一直沒有回來,托雷跟錐生零見及繼續留在這裡亦不會再找到任何線索,便一起離開了學校並前往薩克家的別墅。
這座別墅不單未如零想像般宏偉,居然還要連半個守衛都沒有,裡面的擺設也只是普普通通,不知情的人看到大概會以為住在裡面的只是一般中產階級的家庭。
“零,你站在這裡別亂動。”托雷把房門上鎖便看向書桌的方向,扭了一下桌上的鋼製筆筒,然後又不知道在對什麼人說話起來“吶…給我快一點,我可不想自閉一樣呆在這房間裡。”
半響,書桌忽然升高了些許,再自動移到一旁,在它原來的位置開出了一條秘密通道,二人經過一條樓梯後便踏進了一個殿堂,無論牆壁、天花、還是地板,全都用上鈦金屬作爲材料製作,一片暗啞的純銀色設計絕不顯得半點浮誇,空間大得可媲美藝術館的主展廳,卻除了幾枝暗燈以外完全沒有置放任何家俱或者裝飾,唯獨懸空的巨型螢幕吸引住錐生零的視綫。
“托雷.哈特湼特,難道你忘記了總部是禁止外人進入的嗎?”
殿內的另一端傳來傲慢的女性聲綫,托雷聽見便連忙介紹“她就是我和凌經常提起的賽菲利亞,這位是錐生零,算是自己人。”
賽菲利亞步近二人,銳利目光落在零的身上,令他感到有些不自然,她又摸摸自己的唇,似乎想到了些什麽,再看向托雷“你的報告呢?”
托雷向賽菲利亞解釋了情况後便馬上被她狠狠的斥責了一頓。
最後她安排了錐生零住進凌的房間,並批准他在托雷陪同下每星期去見一次壹縷,又派人去查探凌的去向。
時間轉逝,無論是藍堂還是凌仍然是沒有半點消息,而電腦的防衛亦未能完全解除,他們試過用她的瞳膜紀錄去通過認證系統,卻發現他們做的事全都在她預計之中,這方法並未能真正通過認證系統,才讓托雷記起她在發動納米機械的時候眼瞳的顔色會稍微改變。
但她沒有完全斷絕他們的機會,只是設下了至少上千道五十字的密碼給他們慢慢破解,然而每一次成功解除一道密碼後得到的回報卻是讓他們重溫四人的舊照片,多得她這樣的安排,二人的思緒才能從混亂中逐漸平服下來。
錐生零掩著半邊臉,渾身散發著殺氣,看著最新一次解密後得到的照片“她還真的很會耍人…”
“……唔…這張…應該是在動物園那時候拍的。”托雷喝著牛奶,有點口齒不清。
每當他們想到她是爲了令自己放心才這樣做,壓力就像倒進竹水鳥的水,直到心裏注滿了壓力,然後看到她留下的照片,想起他們往日的快樂回憶,壓力又再一次得到消解。
“我先回去休息,有消息再通知我。”
零沒好氣的交代了一聲,便獨自回到房間,才剛走進房內便立即躺到床上,細看周圍的擺設,墻上的玻璃箱裡掛著酒紅色的小提琴,琴身上有著薔薇的刻紋,托雷說這是她最喜愛的小提琴;桌上的相架裡有她的照片,拍下這張照片時的她臉上訴說歡樂,托雷說這是她在十六歲前唯一一張臉帶笑容的照片;床畔有一個放置玻璃杯用的小架子,托雷說她偶爾在半夜造噩夢驚醒便會想喝水。
咬著下唇緊緊捏住床單,淡紫漸轉焰紅“爲什麽…不能由你來告訴我…”
這一刻的他已在爲自己做過的事而感到後悔,難道她就真的那麽狠心棄他於不顧,連一次機會都不肯給他?
“……零…”
兩個不同的存在,擁有相同的名字;兩個不同的地獄,迴響相同的思念。
藍堂輕輕敲了一下身後牆壁,傳來的回聲深沉而又厚實,似乎要破壞它也有一定的難度。
窄小的房間裡只有四道牆、一枝電光管、一面掛鐘和一張老舊的桌子,而桌上淩亂地放置著一堆雜物,卻沒有最重要的門,這兒根本沒有任何出入口。
再看看那個完全沒有求生意識的凌,在她身邊的血漬一直都有增無减,她的體溫更是持續異常,逼得他每天都必須運用力量去替她降溫,她分明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受到了不少重創,但無論他怎麽質問,她都絕口不提,總是說什麽都沒發生過,還要他別想太多。
藍堂想到這裡,不禁嘆氣“喂喂…你有時間想錐生零還不如想想怎樣離開這裡…”
他只不過是在自己的房間裡睡覺,當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這裡。
“抱歉…又把你牽連進來了…”她微笑著道歉,聲線卻微弱得幾乎沒辦法聽見。
“你還是別說話好了,休息一下吧。”
藍堂總覺有人趁他熟睡的時候出入這裡,因爲每當他醒來的時候,房間裏總會多了兩份餐飲,而其他東西亦明顯被移動過。
“優姬…真的是笨蛋,居然相信那個人說的話…”
她似乎終於願意開口說明情况,藍堂馬上追問“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我也不清楚是誰,只知道那是把我們困在這裡的人,一切都是他在操控。”
“用你的力量應該可以輕易離開這裡,爲什麽不逃?”
她冷笑一聲“不可以逃呢…不要再問了,你已經很久沒睡了,快點去休息。”
藍堂一直不肯進睡也只不過是想等那個人出現,但他足足等了三天仍然未見任何人影接近,而最神奇的是新的餐飲總會在他們沒注意到的時候出現在房內,假若這樣的情况仍然是持續不變,他鐵定會以爲自己是精神失常了。
他不甘心就此放棄等待,並沒有依從她的意思去辦,眼怔怔的看著餐盆的位置,但無論掛鐘的時針劃過刻印多少遍,眼前的景像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沉悶的氣氛使他敵不過睡意,最後還是緩緩合上眼簾。
堅持不懈的藍堂令她回想起和零的一夜,蒼白的臉流露些許笑意,過去的她不曾想像自己可以看到零的睡相,更沒想到可以在他懷中渡過一夜,那是她有生以來初次明白到幸福的感覺,但當她抬起頭看到被鎖鏈緊扣的雙手,認清了現實,心又再一次變得沉重。
“什麽都沒有改變過…”
無論前世今生,她都只有被困綁於牢籠的命運。
在黑主學園生活的數年間,她曾以爲自己不再受到束縛,沒想到如今又再一次落得這樣的境况。
時光一點一滴的消逝,克羅諾斯在賽菲莉亞的管理下運作如常,但他們依然找不到任何綫索,而她的安慰亦漸漸變得起不了作用,知道內情的人都變得焦躁不安。
組織派出的搜查員如常監視著世界各個角落,辦公室裡的技術人員仍然忙於破除密碼,每個人都極力隱藏著憂鬱,保有規律地進行著各自的工序。
托雷和錐生零二人曾想過親自去找她,但遭到賽菲莉亞極力反對,最後只被允許靜坐在辦公室內靜候佳音。
克羅諾斯動用八成人手去探查她的行蹤卻一直無功而返,即使加上他們二人亦不會幫上什麽忙,倒是可能會在找到新線索的時候難以連絡,便命他們留在總部內等待行動命令。
托雷忽然打了個響指,引來辦公室所有人的注目“試試翻查黑主優姬遇害當晚在總部的所有出入口的門鎖開關紀錄。”
零覺得此舉未免有些多餘 “之前不是已經看過一遍出入紀錄?而且所有出入口都要經門衛允許才會開啓,她根本沒有來過總部。”
“爲了確保薩克家的安全,在總部建造的時候一定有爲他們準備私人的逃生通道,但在那些通道上不會加上監視儀器,只有薩克家的人和建造者才知道確實位置,却會留下門鎖開關的紀錄。”托雷輕拍零的肩膀示意前行,繼續解釋“如果她經從那些通道出入總部,根本就是神不知鬼不覺。”
“照你這麽說,我們也沒可能知道確實位置吧!”
托雷停步于房門前“那你猜猜以前的她是怎樣在嚴密監視下從總部逃出去?” 他側起腦袋看著零,語氣帶點戲謔的意味。
零皺起眉想了想“莫非…”
托雷滿意地點點頭,話語間二人已經到了她的房間裡,托雷走進浴室幷敲著墻磚尋找機關的位置,可是他幾乎把全部位置都逐一敲過仍未找到正確答案,再細心觀察周圍的擺設,才發現墻上其中一個金屬掛勾有點偏移,他試過扭、拉或者按它都完全沒反應,難道他真的猜錯了?
零的視綫沿著那掛勾所偏移的指向看去,那裏正好懸著一盆盆景,他試著輕力把它下拉了一下,懸著的鐵煉未有綳緊,似乎是找對位置了,便再使勁拉了一下,浴缸後的墻壁隨之打開。
托雷向他竪起母指,二人立時踏入秘道探個究竟。
沿途彌漫酣甜的香氣,隨著步伐前進,撲鼻的氣味愈發濃烈,托雷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這香氣混和了微弱的血腥味,身後傳來微弱的喘息,他回首一看,才注意到零的雙眸已染上赤紅。
托雷連忙回到他的身邊把他扶住“能忍住嗎?”
零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繼續前行,十數步後才緩緩開口“這是她的血…”
托雷聞言色變,加緊了脚步,經過一段迂回的暗道,直達一道緊鎖的大門,牆上有著一道凝固了的血漬,循著它的軌迹可以看出是她依靠著墻緩步前行而留下的,但染血的位置並不多,這令他們稍微安心下來。
他們在門前的地上找到了狩獵女神和一張銀色的卡片,托雷忽然咬牙切齒的撿起了地上物品便氣沖沖的拉著零離開。
零的手被托雷捉得生痛,緊緊的皺著眉忍耐手上的痛楚,隨著他的步伐離開密道,回到房內,托雷馬上打開抽屜取出血包遞給零,一臉不悅地坐到沙發上,深吸了一口氣,再微微呼氣,冷靜過後才緩緩開口“這種東西應該在三年前已經全數摧毀才對,怎麽會在這裡…”
零徹底的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瞧瞧他手中的卡片“那到底是什麽?”
只見托雷的手握得更緊,過了一會又放鬆了力度“Ns增幅器,這是可以操縱納米機械的儀器。”
房內一片靜默,安靜得可以清楚聽見掛鐘上的時針轉動的聲音,二人心中充斥著不安。
他們終於找到了指出凌是被迫行兇的證據,本應感到高興才對,但目前線索卻在告訴他們——凌正身陷險境。
“單論體能,時間守護者當中每一人都比她優勝,但要是她用上特蘭斯的話,我們這邊完全是沒有勝算可言。” 托雷開始冷靜地分析,
“這是什麼意思?”
“要是對方手上還有其他的Ns增幅器,我們便很大機會要跟她開戰。如果能掌握對方的目的,應該會更容易解決問題。”
如果對方的目的是獲得權力或者想用她的安全來威脅克羅諾斯,他們絕對是找錯了對象;
如果對方要的是金錢,應該早就想辦法連絡他們進行勒索才對;
要是對方要的是凌本人,可能是貪圖她的力量或者製造武器的技術,也可能是…
一旦想到這裡他們便覺得不寒而慄。
褲袋傳來幾許顫動的聲響,零掏出手機看了看,臉色微微發青,視綫轉向桌上的另一台手機,又皺著眉看向自己的手機,反復數遍依然未敢閱讀簡訊內容,托雷覺得奇怪便走到他身旁看看手機的屏幕,然後他也開始重複著零剛才做過的舉動。
“這是…”托雷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了看“有訊號…”然後又搶過零拿著的那一台。
零表情綳緊“到底是什麽回事?她的手機明明在房裡,又沒人碰過,怎麽可能…發簡訊給我…”
“看看就知道!”
一聲‘嗶’的提示音過後,從屏幕上看到的留言更令他們不明白狀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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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明晚九時正,黑主學院校門外。
“你覺不覺得事情有點詭異?”
托雷聳了聳肩膀 “我看過的奇怪事物太多,沒什麽感覺。”卻在猜想到時候會否看到她的身影。
零坐到他的旁邊“例如呢?”
“把我當作小猫逼我戴鈴鐺的女生,可以從嘴巴噴出火來的人類,身體可以分泌腐蝕液體的變態男,最重要的是…有什麽比得上凌的思維詭異?”
他假裝沒看到零臉上的詫異,起身把凌的手機放了回原位“現在要先查清楚收到簡訊的原因,搞不好只是用電腦從網站登入發出的,要是我們能查出發訊點,就有機會找到她的所在。”
再一次回到辦公室,取得了有關出入口門鎖的紀錄報告,理所當然在優姬出事當晚,密道的門鎖確實有被打開過的紀錄,也查過了手機的簡訊紀錄,卻發現那段時間並沒有出現任何收發紀錄,而那道簡訊却是確實存在。
過去的三個月裡,他們的調查一直毫無進展,不管等著他們的是陷阱或者只是惡作劇,他們仍然依照簡訊上指定的時間去了黑主學院。

深秋的凉風卷起落葉與砂石構成朦朧的視野,途經的街道如常吵鬧,周圍的空氣帶著既陌生又令人懷念的氣味,驟眼看上去並沒什麽大轉變,只是他們的身邊少了兩張純真的臉孔。
事實不如想像,校門前的階梯未能覓到她的身影,亦沒有遇到他們預計的陷阱,只看到地上置放著一個灰黑色包裝的長方形盒子。
零瞅了托雷一眼,緩緩步向它幷伸出手想把它拾起,觸碰的瞬間,他突然感到體內有些什麽在騷動,心跳的律動變得急劇,他閉起雙眼靜待這感覺平息。
【不要看…】
熟悉的溫柔聲綫在耳邊回旋,零猛然張開雙眼,左右張望,卻未能找到那聲綫的主人,而剛才那不適的感覺亦已消散,揉揉眼睛甩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默默看著地上的盒子,再一次嘗試把它拾起,這次沒有聽見她的聲綫,雙眸閃過一絲失望,轉身把盒子遞了給托雷。
零的動靜令他覺得有點異樣,但他沒有過問太多,接過後便把包裝紙拆開,裡面正放著一卷血紅色的錄影帶,上面貼著一張寫著《游戲開始》的標簽。
托雷盯著標簽上的四個大字,雙瞳有點晃動,心裡猶生大堆疑惑,埋藏著的憂慮瞬間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卻又壓逼自己冷靜下來。
這件事跟凌有著莫大的關連,不然對方沒必要在簡訊上附上她的署名。
以錐生零的個性,要是被他看到了那幾個字,搞不好會把事情想像得太嚴重,然後又會杜口不提的獨自鑽著牛角尖。
托雷想起曾經在酒吧的職員室裡見過有錄影機,不慌不忙地把包裝紙再次包好,放鬆了因擔憂而綳緊的臉容,再向零微微點頭,撥了通電話給杰諾斯並起行去找他。
錐生零習慣走路時緊隨在托雷的身後,就像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只要從後看著那平穩的腳步,身心都能得以平服。甚至認爲這位好友太過可靠,總會令人不自覺地對他依賴。
他們慢吞吞的走著,與身後的學院漸漸拉開了距離。兩道目光不謀而合地掃過好幾家途經的商店,那些都是他們四人曾同遊過的地方。
鈴鐺的聲響隨著推門動作亮起,微溫伴隨酒香迎面而來。
傑諾斯看到他們便連忙放下手中的高腳杯,點點頭示以問候,替他們打開了職員室的門。
走進職員室,傑諾斯拉出一個放著兩台錄影機的小櫃子,將電綫接駁到液晶體螢幕,又拿出一卷空白的錄影帶,轉過身走到托雷的身邊,托雷把手中的錄影帶遞給杰諾斯,兩人的手同時捉緊著它,托雷鋒利的眼神在訴說著這是難得的綫索,幾秒過後,才願意鬆開手。
被拆開過的包裝紙上沾染了濕氣,前來這兒的一段路,托雷的手心早已冒出冷汗。
傑諾斯輕輕拭去水氣再拆開包裝,眼角的餘光瞥過標簽上的字,馬上推測出托雷有意對零隱瞞才會保留包裝,他巧妙地避過零的視綫把帶子放進錄影機裏,機器將帶子吞食而發出的聲音驅使一股緊張感彌漫室內。
黑白色的雜訊胡亂流動,迷惑思緒的古老童謠響起,雜亂在前奏終結之時散去,換上了色彩鮮明的畫面。
懸垂的鎖鏈與身影微微晃動,手腕與鑲緊的鐵環相互磨擦而變得血肉模糊,邊幅不修的墨綠散亂地披上背上,額前的撩亂掩蓋雙眼,慘白臉色若隱若現,唇色暗淡得如同死人,血染的破碎布料包裹著明顯消瘦的身軀,微抖的雙腿未能與地面相觸。
鮮明的金色流落在她的身後,托雷一眼便認出這個人是藍堂英。
藍堂安祥地靠牆而眠,稚嫩的臉上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湖水藍的眼眸不帶眼神,就像失去了靈魂的行屍。
藍堂扶牆站起,緩慢地走到Zero跟前,拿起了桌上的一根鐵筆,二話不說就捅進她的身體裡,突如其來的劇痛使她猛地抬起頭,下唇咬得出血,緊緊抓住了捆綁的鐵煉,額上劃過點點晶瑩。
“……這是什麼…”錐生零眼神恍惚,握著拳的手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度,指間流過幾道血痕。
憤怒與悲痛交纏,已經分不清自己的心是冷是熱,只知道眼前像披上了一片薄薄的黑紗,身邊的一切剎那間失去了顔色,而螢幕上的色彩卻鮮艶奪目。
她的雙唇微弱地顫動著,托雷見狀便馬上叫喚身邊的人“傑諾斯!”
托雷的聲綫冰冷得不帶半點情緒,極力抑制著內心的騷動,憤恨使眼神變得更銳利。
傑諾斯的視綫離不開螢幕,不由自主地摸索著身邊的物品,久久才找出紙筆,執起筆等待托雷的指示。
片段中的聲音以樂章取替,這種低裝的手段分明是不想讓他們聽到對話的內容。
零用力將吊墜壓在自己的胸前,勉强發出了聲音“爲什麽不反抗…”
托雷的視綫集中在她那抖動的雙唇上“求求你,放了藍堂,事情跟他沒關係。”
傑諾斯聽到托雷的發言,手中的筆馬上動起來,默默將片段中的對話紀錄下來。托雷像在爲片段配音一樣。
零呆滯地望向托雷,想起一種叫做讀唇的技巧,便再次將視綫轉向螢幕。
藍堂露出陰險的笑意“明明只是我的玩具却背叛了我,居然幫你這個不知所謂的女人。”
他說話的同時開始扭動著手中的鐵筆,她沒有作出很大的反應,唇齒間的力度更深、更狠,就像只要她再加添一點力度,唇便會撕裂一樣。
“你認爲我會輕易放過他嗎?”藍堂語畢便一口氣把鐵筆斜向抽出,凌腹間嫩肉被狠狠的翻開,猶如盛放的艶紅花朵,血色四濺。
寒櫻醉現,像被吸她的傷口了進去,傷勢隨之復原。雖然身體已經無礙,但她仍繼續用力的喘氣。
即使她不會死,仍然是會覺得痛…
藍堂雙目無神,卻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真好呢…這副身體…無論怎樣破壞都能馬上復原。”伸出指尖抬起了她的下巴“但是你不肯叫出來便有點美中不足了…”
樂章與畫面同時終止,房內一片死寂,唯獨雜訊聲在空氣中蕩漾。
零悟懂了在他第一次觸碰到錄影帶時所聽到的那句話的真正意義,她不願被他們看到自己的情况,也許是她的意志透過在他體內的血試圖提醒他們。
破損出血的手依然緊握,心裡充斥著厭惡的罪惡感正聯同强烈的悔意逐步吞噬著他的靈魂。
當時,如果他沒有對她發脾氣,如果他能忍住衝動,如果他沒有把她趕走,她便不會落在別人手上,這一切也不會發生。
全都是他的錯。
很想可以趕到她的身邊,很想緊緊的擁著她不再放開。
但是,線索斷了。
從片段中的對話可以得知對方擁有操縱他人的能力,而她則是受到威脅而留在那個地方。她曾經試探對方的身份,卻只得到笑聲以作回應。
只有四個字和一盒錄影帶,沒有留下任何連絡方法,更沒有對他們要求些什麽。不清楚敵人的動機,無從探究他的身份與目的,只知道對方不停殘害她的身體。
他什麽都找不到、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到傷害。
零癱軟地背靠牆壁,微微抬起頭,眼裡一片迷茫,看著頭頂的裝飾燈,柔光映落在渙散的視綫間變得絢麗,明明是那麽的燦爛奪目,卻無法透進他的心裏。
沒有心疼,沒有憤怒,應該沉重的,卻變得輕浮。
托雷胡亂地踢起身旁的物件,碰的一聲劃破沉寂,整個垃圾桶應聲飛起,裡面的東西散落地上,就在垃圾桶落地的一瞬,身後傳來了另一道聲響。
咔嚓!
“今天要是看不到她本人,我絕對不會走!”充滿怒意的女性聲綫隨著門被使勁打開傳入房內。
黑髮的少女沒有理會身後阻攔的人,徑直地走到傑諾斯跟前,撑起腰不發一言盯著他。
“對不起!我…”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奮力道歉,卻被傑諾斯阻止“沒關係,你先出去。”男人聽到了指示便把門再次關上。
傑諾斯沒有掛上往常的微笑,凝重地看向身前的人“緋羽小姐,你每次都在店裡大吵大鬧會令客人很困擾的。”
緋羽悶哼一聲“那你快點告訴我,你們把我的女人藏了在哪裡?”
被無視的二人在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女人找女人的鬧劇,托雷看看身旁的錐生零,才發現他的視綫正落在緋羽手臂上的綳貼上。
傑諾斯使勁把手中的紙筆扔到桌上,瞪大了雙眼“我們也想知道她在哪裡!”
緋羽正想反駁,卻被從後大力扯起了左手,即便側起臉看向身後的人。
“你究竟是什麽人?跟凌是什麼關係?”零怒目看著她的手,綳貼下正滲出屬於凌的味道。
托雷本想阻止二人異常的舉動,可是他比誰都更瞭解他們的心情,無論是任何人看過了那樣的錄影帶,都沒可能輕易平服下來。
緋羽被捉得生疼,使勁甩開了他的手。
她能清楚感受到錐生零身上帶著吸血鬼的氣息,注意他的視綫便連忙用另一隻手掩著綳貼。
緋羽看到他手心的血漬,一臉不解“你…爲什麽仍然是…?”
零滿腦子疑惑,只是皺著眉看著她。
“你也吸過薩克小姐的血,不是嗎?”沒有得到答覆,緋羽便把話題問得更深入。
杰諾斯知道不能由自己道出研究的真相 “這樣不是正好嗎?請緋羽小姐把整件事說一遍吧。”
“有什麼好說的,就是那晚她忽然跑來我家迫我吸她的血,送上門的好物當然不能浪費,但吸過她的血之後我就‘嘭’一聲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不再嗜血了。”
他們的表情並沒有給予太多的反應,使緋羽明白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才會在那天後馬上失去了連絡。
“那…我先回去上班了。”緋羽轉身走向門口,才踏出幾步便停了下來“有消息的話…第一時間通知我…”
房門關上後,氣氛又再一次變得凝重,雖然被緋羽這麽一鬧,情緒稍爲緩和了一些,但當他們想到凌的研究便再一次紊亂。
托雷知道了她的原意,但沒想到她是爲了得到讓吸血鬼轉化爲人類的力量,竟然把自己的身體改造到那個地步。
無法確認她留在那個地方是爲了什麼,也無法肯定她的研究真正目的。
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沒辦法猜透她的所有,揣測只會換來一個又一個謎團。
不祥的震動聲再次亮起,零掏出手機一看,與上一次相同的署名,一樣是以簡訊傳遞。


[ 本帖最後由 紀敏 於 2011-8-24 18:47 編輯 ]



十四.
‘好狡猾呢,居然還有人會讀唇,看來要給你們一點懲罰。原本還想讓你們從三個月前的記錄開始看,但既然你們那麽想聽到她的聲音,你們再播一次錄影帶看看,內容很有新意的喔。’
先是楞住“這…什麽啊…”後是語句不清地喃語。
只感到手裡的東西被托雷搶去,接著是一陣布料的磨擦聲,然後再次聽到錄影機讀取帶子時發出嗤嗤的雜訊聲。
剛才那些是三個月前的記錄。
微弱的喘息盤旋在幽暗的狹窄空間,終於再一次聽到了屬於她的聲音。
所有的事都很不對勁。
那傢伙是故意的,那簡訊的內容清清楚楚告訴他們,對方能知道他們做過些什麽,敵人現在正藏身于黑暗角落窺視他們的反應。
猶如伸出魔爪的鬼魅般,沒有觸碰到她却一直傷害她,沒有觸碰到錄影帶卻能使內容改變。
白晰的肌膚下像藏著什麽東西,頗長的突兀在皮肉間微細地起伏著,當它的起端慢慢地突起,末端便隨之回復平坦,微絲血管被异物壓迫得龜裂,經過的位置滲出血絲,形成一道稍紅潤的軌迹。
不明的東西…正在她身體裡胡亂遊走,從肩膀遲緩地前進,經過胸前,不規律的左右搖擺使皮膚像被畫上塗鴉,直到落在大腿上才有了停頓的迹象。
清脆的叮叮聲亮起,足下的鎖鏈有了動靜,似是被人牽扯著的拉緊。
一分一秒的過去,漫遊的異物與鎖鏈幷沒有停下,只是以極爲緩慢的速度蠕動著。
奇怪的物體再次向上游走,鎖鏈那動靜算不上是移動,它正在逐步扭動。那東西又再回到胸腔,斷斷續續的咳聲響起,在閉禁的空間産生了迴響,身體隨著鎖鏈旋轉了好幾個圈,喘息間加深了力度,臉容逐漸變得扭曲。
然後…那東西不見了…
她咳出了血…手在胡亂揮舞,似乎是想抓緊些什麽,卻又顯得很無力。
上一次看到錄影帶的時候他們已經知道這一點,他們只能看著她受傷。
不管想做什麽都無能爲力。
鎖鏈轉動十幾圈後,她的身體已被勒得緊緊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唇也摵得緊緊的。
她在拚命忍住痛楚,不允許自己發出軟弱的聲綫。
畫面像慢拍的鏡頭,雙腿逐漸交迭地來,鎖鏈沒有停下的意欲,下身的形狀受到扭曲,骨架碎裂引起的啪啪聲連續不斷。
鎖骨下的刻紋忽然突起,那怪異的物體在那裡面…?
‘我…絕對…把你一起拖進地獄…哈哈…’
她苦澀的微笑著,眼角劃過泪光,笑聲愈發響亮。
幾聲猛烈的咳聲取代了笑聲,她吐出了一大灘黑血,大概是內臟經不住煎熬而破裂了。
鎖骨下的異物與四肢同時破開皮膚,透徹的紅色折射出些許光映,從她的胸前探出頭來,然後又緩緩地爬了出來,最後掉落在地上,依然在繼續蠕動。
他們終於看清在她體內亂竄的東西,它有著橢圓形的尾巴,蛇形的身體有著一間一格的關節,沒有眼睛的怪物,浴血使它像蠕蟲一樣噁心,但從它身上反映的微光可確定它是金屬制的機械生物。

它的嘴巴叼著了些什麽,黑紅色的表面凹凸不平,血淋淋的肉球比它的頭部大出一倍,還能清楚看到它在脉動,不管怎麽看都似是內臟。
如果是內臟的話,只有一個部位會有這樣强烈的脉動——心臟。
終於,停下了。
那鎖鏈停下了,但他們的心脉亦好像隨之停止,看進眼裏的畫面變得更慢,那機械生物正在地上啃咬著她的心臟,一口一口的細嚼著,而被當成食物的一方卻仍然在猛烈躍動。
粉色的雙瞳彷似快被白色趕走,落力地掙扎著,與她的距離像被逐步拉遠,呼吸聲變得遙遠。
胸前的破洞很快便癒合起來,沿著四肢間的尖刺不停涌出暗紅的血,骨折的突起阻礙了傷口而無法痊癒。
在她身後一直昏睡的藍堂緩緩站起,從桌上取了一個長身的玻璃瓶,裡面盛載著黑色的液體。
明知她無法給予任何反應,仍然拿著瓶子遞到她眼前晃了晃,慢條斯里地扭開瓶蓋,微微傾斜了瓶身,黑色的液體沿著瓶口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肩膀上。
錐生零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緊閉雙眼別過臉,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無法繼續忍受這種刺激,但是滋滋聲與低吟聲卻從耳窩滲入腦海,糾纏著他的心驅之不散。
他知道那是什麽,但不想去確認。
“零……她…”托雷不如往常硬朗,而是帶著顫栗的低沉聲綫,逼使零睜開雙眼再次面對。
視綫再度落在螢幕之時,她的右半身幾乎所有部位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踪,全被那黑色液體吃掉了。
‘零…’
雜訊再次淹沒她的身影,洪水淹沒一切般的壓迫感隨之襲來,猶如處身深海無法呼吸的窒息感,似乎被淹沒的不止她的身體,沉重的感覺不斷在他們心底蔓延。
“……剛才…”在叫著他的名字。
一直懷疑她對自己的感情的他到底都做了什麽…?
思緒像被壓碎的流體隨著空氣浮動,他原以爲這種感覺已經沒辦法再加深,原來它可以在心裏不停擴散,直到失去力量的不止是身心。
要不是那時候說出了那個字,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我…”該怎辦…
明明緊握著自己的雙臂,卻感覺不到手的溫度;明明知道自己還在呼吸,却感覺不到鼻息間的氣流。
一切、全部、所有感覺都變得朦朧,就像連靈魂都快要被抽乾。
噠噠…噠噠…
托雷拿著剛從機器裡退出的錄影帶往上拋接,反覆的動作産生連續不斷的聲響。
他一直以來都盡力安慰錐生零,但是這次他實在是連自己都無法安慰。
是他的錯嗎?因爲他違背了敵人的意思,所以凌才會受到這種傷害。

不,這麽短的時間沒可能錄得出那段影片,換句話說,那是之前已經錄下的。
那爲什麽要這樣對她?爲什麽她不肯逃走?
【求求你…放了藍堂…】是因爲不想藍堂受到傷害?
不,要是不想他受到傷害的話,她大可以直接將藍堂從那裏帶出來,特殊力量大都是有距離限制的。
【明明是我的玩具】敵人會是玖蘭樞嗎?
不,據凌留下的資料所描述的人格分析,即便是玖蘭樞也不會說這種話吧,何况他們已經完全記不起藍堂英…
繁雜的聲響不斷,零終於按捺不住“吵死了!可不可以停一停?爲什麽你還有心情做這種事?她…已經…”他無法把自己不想去面對的那幾個字說出口。
“她是不可能死的!那身體有道術的力量,她沒可能就這樣死掉!”托雷咬出肯定的字句,但眼神卻違背意志動搖。
“你也看得很清楚那是什麽吧!那傢伙是認真想殺死她的!現在該怎麽辦啊…”
無可厚非,那是腐蝕性的液體,就算有再强頑的復原能力,只要它能把她的身體完全腐化便足以把她殺死。
托雷用全力把帶子摔到地上“你閉嘴!你看到她死了嗎?你怎麽確定她是死了?一定是死了嗎?”
他看著地上的錄影帶,在剛才的撞擊下居然絲毫無損,難道它並非普通實物?可能是用力量製造出來的。
要是能知道那人所擁有的力量的確實類型…也許…


要忍耐,無論如何都要忍耐,發生什麽事都要忍下來,不能放棄,這一切都會結束,只是痛一段時間,上一世也試過,所以該早已經適應了。
變成怎樣都沒所謂,只要忍得過…應該有機會再相見吧?
這氣味…這感覺…零…在這裏…
但是眼睛卻疲乏得無法睜開,零真的在這裏嗎?
嘭!
一聲巨響嚇得凌瞪大了雙眼,銀光一瞬即逝,刺痛了眼睛,她瞇起眼想尋找那光的源,卻怎麽看都看不清楚,只覺得有股異常的熱度在侵佔身體。
眨了幾眨,讓淚水濕潤一下乾燥的眼睛,再試著看清楚眼前的東西,才發現有人正躺在她的跟前,視綫沿著他的身軀游走,那人的手握著槍,一眼便認出那柄槍是血薔薇。
剛才的聲響是什麽?
她連忙看向零的臉,精緻的臉孔後方不遠處有著槍傷造成的小孔,暗紅不斷從小孔涌出。
“零…怎麽…不…不要…”
要是他死了,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所承受的又算得上是什麽?
以後該怎麽辦?所有東西都亂了…
自從她擅作主張愛上了零,還多管閑事去了黑主學院,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零的身軀逐漸變成透明,直到消失於無形,慌亂的心亦變得平靜。
已經沒辦法想起這是第幾次,最近的幻覺愈來愈嚴重,經常看到零在自己面前用不同的方法自殺,即便明知道那是幻覺,卻無法抑制恐懼,只有在那幻影消散的時候才能得以平服。
冷靜下來方注意到眼前沒有那張破舊的方桌,手邊觸感柔軟順滑,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雙人床上,身上的衣服被人換過,稍稍動了一下,持續的酸痛幾乎散盡,她是什麽時候來到這裏?
她翻身坐起來,徐徐下了床,環視一下周遭,跟那個地牢一樣是沒有門戶的密室,天花與地板距離甚遠,棕紅色磚牆上掛著一幅抽象畫,掛畫下方的烈焰未有絲毫動搖,傲然亭立在與她身高一致的壁爐內。
只要前行幾步便會置身火海,恐怖的噩夢亦能畫上休止符。
火——最恐怖的存在。
自出生開始便一直對火或是熱都有著强烈的恐懼,她未曾遺忘那諷刺的熟肉香氣、令人窒息的濃烟,還有身體被燃燒的痛楚。
甩甩腦袋,轉過身不看那令她害怕的東西,驚喜地看到一戶窗,連忙走過去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却看到一片白茫茫,視綫下移,景色依然被白色遮蔽,這裏到底有多高?
失望地靠著窗沿坐下,才想起身邊好像少了個人,藍堂不在這裡。
最初去到那個房間的時候,那個人說過他把藍堂牽涉進這件事,是因爲藍堂幫了自己的研究,另一個原因是爲了不讓她輕易死去,所以需要藍堂的力量。
那個人終於放走藍堂了嗎?她是不是不用再受那種痛了?這兒是哪裡?該不會是有人自作主張把她救了吧?
如果是被人救了,她必須要回去那個地牢;如果是那人要她在這裡,她必須要留下來。
【看起來滿精神嘛…】
又是那傲慢的聲線。
【你在這樣的情况下居然還可以保持理智,可以把原因告訴我嗎?】
他只不過是想找到更多突破點去傷害自己,她才沒那麽笨去把自己的秘密告訴變態。
這種問題還是隨便編個理由吧,微微張口,却感到一陣撕裂的痛,舔舔痛處才發現唇上早已乾燥得結出層層角質。
“不想回答也沒關係,我們來換個方式進行下一個遊戲吧!”
這聲線,無法抗拒…
腰際突然被勒緊,低頭一看,一道黑霧正環繞身體,暗色逐漸明亮形成了一雙白晰的手,背緊貼在誰的懷抱裡的感覺,溫暖卻恐怖…
這氣味,從一開始就沒有拒絕的權利…
“放開我!”
那是唯一的幸福,唯一的美好回憶。
如果零…能在身邊就好了…
腹間傳來陣陣銳利的痛楚與不適感,想踏地借力退開粗暴的懷抱却發現雙足無法觸碰地面。
“不可以反抗啊…”
不能反抗,只可以像玩具一樣…
下一秒已被摔到床上,還沒平衡便馬上撑起身想逃,卻對上了來人的雙眼。
“不要…求求你…”
這是第一次真的想逃,不管任何事她都可以承受,唯獨這種事、這樣的事,絕對不要發生!
然而身體卻違背理智地癱軟起來,只能眼睜睜看著衣服被人逐一撕破,時間過得好慢,對方的每個動作都有餘影。
【這樣就足够了…】
“求求你…停…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們…”
停下來…
不要再破壞…對零的感覺…
零是那麽的溫柔…不要用零的相貌…碰我…
騷亂心靈的手終於停下“開‧玩‧笑‧的!真可惜…我對你這種噁心的女人沒興趣…終於看到你真心的眼淚呢…果然錐生零才是你的弱點,但是…我很好奇呢…你真的分得清楚哪些才是現實嗎?”
眼前的人漸漸化爲黑霧,最後消失于無形。
“可惡…該死…可惡!明明下定了决心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忍得住…但是…但是…”
身體有零的記憶,那是真的存在過嗎…?
一直以來的幻覺都不只是看到,連身體也可以感覺到…
所有能聽到、看到、感覺到的事物,都存在虛假的可能性。
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幻覺?
在自己的眼前自殺了數十次的零,會不會其實有一次是真的?
零還活著嗎?
“……零…”
以爲只要有那晚的記憶,就可以繼續支撑下去,但是那份記憶卻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模糊,甚至變得連真僞都沒辦法分辨。
好想見他,要是現在零在身邊的話,至少…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依賴?
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虛假?
在上一世的時候,零從來沒真正的在身邊存在過,當時明明還能支撑到最後都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在做什麽…她到底在做什麽…?
“你在哪裡…我…好想你…”
很噁心…不管怎麽摧毀…
就算把內臟全都挖出來…或者是燒成灰燼…
也沒辦法死去…
「但是,我是真的殺了優姬,他還會原諒我嗎…?」
真的很噁心…從一開始就配不上他…
那晚的事根本沒有發生的可能性…
這副令人作嘔的身體…根本沒可能被愛…
過去的三個月是真的嗎?過去的三年是真的嗎?還是其實一切都沒發生過?他還活著嗎…要是他已經不在了…自己的存在還有意義嗎…?
還存在嗎…?會不會其實在那時候已經…
會不會其實一切一切都根本沒存在過…
全部都只是幻覺…連自己的存在也…
那團令人畏懼的火焰…消失了…
那宏偉的棕紅色磚墻…消失了…
那承托著身體的柔軟…消失了…
那照耀著心靈的淡紫…消失了…
身邊所有事物都消失了…
就連自己的雙手…也沒辦法看見…
周遭的事物幽幽暗暗,萬籟俱寂,黑影像班漬般一點點吞噬著純白,漸漸埋沒了她的身影,想去捉緊,雙手卻無力得令人沮喪,一切都只是徒勞無功。
躺在柔軟的床上凝望著天花,想想現在的自己,作息、三餐都定時,衣物有人定時替他拿去洗換,電子水瓶總是盛滿暖暖的水,金屬箱裡常備兩袋血包。
他生活得很好,但是她呢?
她經得住那樣的煎熬,三個月以來都沒有打算過逃走,是在害怕被人控制著的藍堂受到傷害嗎?
到底事隔多久了?只記得那天渾渾噩噩被托雷硬拉著上了車,恢復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這沒有窗戶的地下設施裡。
她的房間位於總部的底層,以前的總部也是在地下建設的嗎?
好冷…過去的冬季她也是在這麽冷的環境下渡過嗎?那個房間也沒有窗戶,大概也是在地下,她也一定很冷吧。
她還活著嗎?還未有機會將心事一一傾訴,不想她就這樣離開,這算是很自私嗎…?活著只會令她更痛苦吧?當日是他衝動把她趕走的,所以她才會落在別人手中,才會受著那種痛苦。
那個研究是不是爲了自己?所以她才會把身體改造到那個地步,才會在那個地方無法解脫。
托雷曾這樣說過『紊亂沒有意義,悲痛不能改變現實。』
零自然明白托雷的道理,沉醉在痛苦當中並不能使她獲救,他們只能默默的忍耐,直到找出突破點,他們才能作出行動。
心中的痛並沒有消减,只是不停以幾何速度遞增,直到心像被打了麻醉針,慢慢地失去了知覺,徹徹底底的絕望。
想救她,卻無能爲力。
她煮的飯菜,很想再吃一遍;怕熱的埋怨,很想再次聽到;靠近的心悸,很想再試一次。
「但是,我當時沒有相信她,她還會原諒我嗎…?」


[ 本帖最後由 紀敏 於 2011-8-24 18:4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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