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亂雪櫃和藥櫃,將所有寫著有毒的藥都拿出來,一次全部吃光,沒有半點猶疑。
過了不久,頭痛得像快要裂開一樣,感到天旋地轉,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他的聲音卻在腦裡迴響,不停提醒我事實的真相。
正當我以為可以解脫的時候,門外卻傳來敲門聲。
身體從床上滑落,扶著門框站起來,沿著牆邊緩緩走到門前,很想知道到底是誰那麼大膽,敢在本小姐尋死的大日子前來打擾。
我直接將鐵閘打開,看到來人的臉,怒氣卻一下子全消,正想跟他好好打個招呼,卻因為昏眩的原故,還沒開口便直接轉身衝進廁所裡。
「不用這麼誇張吧!我真的長得那麼恐怖?」身後傳來不滿的聲音,語氣卻很溫柔。
持續的反胃感覺,令我沒辦法回應他的話句,只能對著馬桶繼續嘔吐。
外號巧克力,他是阿豪的義氣兄弟,皮膚黑黝黝,有一雙亮麗的大眼睛,原本算是個胖子,經常打籃球,有點肌肉,看起來沒那麼累贅,整體而言,被我打了個四十分,剛好及格的相貌。
自從我跟阿豪的關係變差,他便一直陪在我身邊,隨傳隨到,這種男人居心叵測,我又怎會不知道該防備,可是現在的我,卻無法抗拒他的溫柔。
隔了一陣子,胸口的悶氣才消退一些,用冷水沖洗嘴臉,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廁所,他已經將門關好,還坐在一旁,把玩餐桌上的藥瓶。
「妳以為這樣就會死嗎?」他的眼神在對我訴說他心中的失望。
「我還可以怎樣
…」暈眩並未減退,我再一次回到床上,他默默伴隨在後,躺在我身後。
全身都覺得很乏力,這種疲勞不是由藥物引起,才想起自己最近都沒怎麼吃過飯,就算有,也只是巧克力每隔兩天便來我的家,將飯硬塞進我的嘴裡,我才能活到現在。
被人從背後擁抱的感覺,手被緊握著的溫暖,一切都令我很舒服,卻全都不屬於阿豪。
曾經跟他的所有,誰料到今天的景況,怪就只怪自己太天真,愛情原本就是不可信,這世上沒有王子,我卻天真得以為自己永遠是他的公主。
「在你身旁就有一個待妳好,為什麼就是死都不肯選我?」他明知答案,卻偏要問。
我翻身面向他,伸手從他的褲袋裡拿出手機,隨便翻出短訊列表,然後遞給他:「可以告訴我,有多少個女生叫你做老公嗎?」
他們兩兄弟有什麼分別,我完全看不出來,分明就是兩個都花心,兩個都不專情,憑什麼還敢說待我好?
他把手機電源關上,丟在一旁。
他吻上我的唇,溫柔的吻,卻勾破我心裡的傷口,惹來失控的眼淚。
也許這一刻,無論是屬於誰的溫柔,我都不想錯過,哪怕是一點點也好,只想找回被愛的感覺,可是思緒一片混亂,甲君乙君的愛都混在其中,不管我怎樣努力,想在其中找出應該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愛,卻怎麼找都找不著。
阿豪給予過的那份愛,至今仍然沒人可以取代。
「那個王八蛋,該學的不學,竟然學我
…妳卻從來都是這樣傻
…」
我跟阿豪分手後的這兩星期,巧克力跟我的每一次見面,他都看到我雙眼通紅,哭得力竭聲嘶。
我和阿豪的相戀直到變異,我所受過的委屈,一切的經過,他都一直看著。
我試著控制自己,伸手取了幾張紙巾,將淚水拭乾:「你走吧!我想睡覺。」
我心知肚明,這個男人不屬於自己。
用盡一切藉詞,終於將他打發走,家裡再一次回復寧靜,卻安靜得令人恐懼,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害怕獨自一人,已經想不起來了。
用手機撥出電話,尋找那個跟我同病相憐的女孩。
當對方接電話後,雙方都沉默了半响,我戰戰兢兢地說出第一句話:「嘉嘉,對不起,最近巧克力在我這邊。」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去表達,唯有直接表明。
「妳想說什麼?」嘉嘉的語氣輕微震抖著,卻故作冷靜地和雪對話。
「妳放心,我跟他沒什麼,只是最近我跟阿豪的事
…我明白妳的心情。」
「他最近少了找我,我早就猜到他又在別的女人身邊,只是沒想到會是妳。」嘉平靜地說道。
「妳知道我不會跟他在一起。」
之前已經和嘉嘉談過好幾次,她和巧克力之間的事情,我都清楚。
「即使妳不跟他在一起,他還是會找到其他人。」嘉嘉說得對,巧克力就是這樣的男人。
誰都可以愛,但其實真心的就只有嘉嘉一個,現在巧克力對我的感覺,也許只是憐憫,所以我才會那麼在乎嘉嘉的感受,決定要跟她坦白。
可是這句話卻乾脆得令人沒有反駁餘地,也許她早已習慣他的不忠誠,他倆之間經歷過無數次背叛,我才發生一次,就已經痛心欲裂,真的不敢想像她到底是怎樣熬過這些苦。
「我會試試勸服他,先掛了。」
我沒有等嘉嘉的回答,說完便馬上掛線。
將喇叭的音量調大,想將寧靜的恐怖趕走,心跡隨著動人旋律轉動,每一句歌詞都刻劃出我的所有心事,也許太年輕,才會愛得太勇敢。
現在的我,什麼都改變不了,只能默默接受這個死刑。
一閃一閃小星星
簡簡單單一輩子
就從頭到尾哼一次
忘記智商去做人都願意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才發現床邊坐著一個熟悉的友人,家裡的貓兒們正在圍繞著他撒嬌,一隻慵懶地躺在他的懷裡,另一隻則用自己背部磨擦著他的褲腳,而家裡唯一的公貓,同時亦是最幼小的貓兒子則被抱到我的身邊。
我揉揉紅腫的眼睛,緩緩轉過身子。
「多睡一會,哭得像豬頭。」他將我掀開的被子再一次蓋好。
我伸手摸一摸他懷裡的貓兒:「誰是豬頭,怎麼看都不比你胖。」憔悴的臉上掛上一抹微笑。
他總是俏皮地在對話裡用上一些我厭惡的字詞,卻比誰都更溫柔,每當我反駁之後,他總是微笑,任由我抱怨,每一次都令我哭笑不得。
有時候我鬧脾氣,他會默默地成為耙子任我亂槍掃射,從來沒有半點怨言,反正就是從心底裡沒辦法對他生氣,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唯一能真正信任,就只有他的義無反悔。
楊初是我的唯一支柱,身邊就只有這個男人,不會有在我身上圖利的想法。
「我明天會過澳門,湯說他們要過去玩,叫我跟在一起。」兩人間從來沒有秘密,我不想他太擔心,換著是巧克力,我才不會講太多。
「真好呢!有免費旅行,這次妳又打算敲他多少錢?」楊將懷裡的貓放到地上,開懷地笑著。
我坐起來,輕輕撥弄著頭髮:「才沒打算敲,又不是我自己要求的,不過也想散散心,要去吃早餐嗎?」
其實也說來慚愧,對於湯,我沒辦法愛上,也沒辦法拒絕,跟他的關係只是朋友,卻一直要他為我花費,屈指一數,湯至少花了兩萬元在我身上,從頭到腳的飾品、衣裝、手袋銀包,什至化妝品,都是湯出錢買的,阿初說我這是敲,一點也不為過錯。
「還早餐哩!晚餐都快要到了!」
「我起床的第一餐就是早餐,不准反駁。」
也許是兩人相處太久,默契好得不得了,阿初識趣地站起來踏出房間,替我把門關上,讓我獨自在房間裡打扮一下。
我穿著純黑的連身吊帶裙,深啡色的毛革長靴,從衣櫃裡拿出一件及膝的純白色針織外套,提起手袋,伸手拉一拉他的衣袖,示意出門。
「穿那麼少妳不怕冷啊!」阿初假裝驚訝地叫囔。
「明知故問!」
兩人在樓層大堂,邊等升降機,邊閒談著一些有的沒的,當升降機門打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我很想裝作若無其事,身體卻不聽使喚,沒法做任何反應,歡悅忽然無聲消散,表情變得繃緊。
阿初見狀便默不作聲,我感覺到他伸手輕掃我的背,要我冷靜,溫柔地推使我前進,和我一起踏進升降機裡,並讓我背對那個不願看見的人。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凝重到令人透不過氣,升降機緩緩下降,還每隔幾層便停一次,短短的一分鐘都變得漫長,我很想逃離這個窄小的空間。
身後站著的人,正是阿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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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紀敏 於 2009-12-1 14:13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