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沙僧传 |
| (一)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代序) 一定有生死相许的友谊,尽管我没遇到; 一定有永恒不灭的爱情,尽管我没遇到; 一定有无需回报的付出, 毫无功利的誓言, 长久而实在的浪漫…… 尽管一切的一切,我都没遇到。 北风呼啸, 我躺在沙丘巨大的阴影里, 做着关于春天、花朵、微笑和美丽公主的梦。 (二) 我永远是个微不足道的配角,生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我是沙僧。 我曾是玉帝身边的卷帘大将。好个“卷帘大将”,听起来名头不小,论级别也该是副省级吧,可分管的工作不过是玉帝出宫时卷一下珠帘,然后垂手侍立。 很枯燥的工作,我干得兢兢业业。 可玉帝不喜欢我,他说我脸上有股傲气。 我以为人生天地之间,总要有几分傲气几分尊严才叫活着。 可我错了,在所有的时代里,弱者都是没有尊严的。你要活着就得低三下四、奴颜婢膝,就得听凭人家阉割你的生殖器你的思想你的尊严你的意志。 于是我被罚下界,发配到蛮荒之地的流沙河,罪名是打碎了玉帝心爱的琉璃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三) 那是个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极匮乏的时代。 除了鱼虾和水草,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充饥。我以前一直以为吃饭是人生中的一种享受,在这里才知道,它原来只是维持生命必需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孤独。几百里地,荒无人烟。 我和流云交谈,它急急赶路,无心留恋。 我和大江交谈,它步履匆匆,无意停留。 当然有虾精蟹怪,可是除了打打杀杀,他们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天界对他们来说,只是个遥远的神话。 我是个另类,不折不扣的另类。 可以说,除了自由,我一无所有,而那时的我还没认识到自由的可贵。 不知过了几百年,观音来了,我说,菩萨,陪我聊聊天吧。 观音说我只是来传达一个上级的决定,以唐僧为首的西天取经团将路过这里,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赢得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差使虽苦,但如果表现好,不但可以恢复愿职,甚至还有晋升的机会。 我想:不就是公费旅游吗,能苦到哪里?再说,我终于可以有个说话的人了。 早习惯了孤独相随,我却不能微笑面对。 我不想继续孤独下去。 (四) 唐僧终于来了。 没有我想象中的规模和排场,只有三个人。骑马的那个白胖胖面团团的,一定就是唐僧了。 另外两个我居然都认识。 尖嘴猴腮的、一脸晦气的,正是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却怎的改名换姓叫做了孙悟空,当起别人的听差来了? 另外一个却是当年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听说他因调戏嫦娥被罚下界。当时我忍不住好笑:嫦娥也是能调戏的吗?天界第一美女,她和玉帝的明铺暗盖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你丫挺的当自己是谁? 因有新成员加入,取经团召开了一次临时会议。 唐僧首先发言:“在这春光明媚的四月,在风景秀丽的流沙河之畔,我们很高兴地接受新成员沙僧的加入,大家鼓掌!” 猴子和猪懒洋洋地拍了拍巴掌。 “伟人教导我们,职务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为人民服务嘛。不过,具体的分工嘛,还是要做一下调整的。” “作为团长,我仍负责全局的统筹。” 我听见猪在小声嘟囔,“统筹统筹,统筹个屁。” “悟空仍负责情报采集工作,把原来牵马的任务交给八戒。沙僧么,暂时负责行李驮运。” 猴子和猪都眉开眼笑,“好,好,师傅英明。” 我当然无话可说,我是新人,哪里有我挑三拣四的份? (五) 道不尽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 这日行至一座山前。 好山! 但只见重言叠嶂,隐天蔽日,真个是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师父说:“如此良辰美景,你我师徒四人,何不即兴赋诗,以为纪念?” 突然镗琅琅一通锣响,跳出一伙强人。 为首的双手抱刀,深深作揖道:“诸位客官一路风霜,辛苦辛苦。” 师父忙双手合什,“哪里哪里。” 那人道:“路过敝地,招待不周,得罪得罪。” “虽则如此,诸位若有银两的话,还需周济则个,也算为山区经济发展出力。”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师徒四人实不曾带得银两。” “长老既然如此谦让,那我们只好躬行天搜,瞻仰一下您四位的贵体了。” 背后跳出孙猴子,冷笑一声:“要搜身是吗,先得问问我的棍子答不答应。”. 耳朵里掏出绣花针,迎风一晃,变得丈许长短,一路打将过去。 老和尚忙闭上眼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大山已过,前面一条大路平坦宽阔。 唐僧说:“我们小驻片刻,就前面的时间作一下总结。” 猴子说:“那个自然,若非俺老孙,各位恐怕在劫难逃,这次总该给我记个三等功吧。” 唐僧道:“话不是这样说的。这些人并非妖魔,虽拦路抢劫,罪不至死。且众人逃散之时,你仍痛下杀手,总不免防卫过当之嫌。念在你一心护我,过错不予追究。可这善后如何处理?如何记入我们的旅行日志?” 猪头突然说:“反正人已埋了,又没外人看见。我们何不这样记载,行至某某山,有强人拦路,师父大义凛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无边之佛法相感召,使一众强人顿悟前非,放下屠刀,师父又资以银两,助其行商。此事在当地传为美谈,百姓交口称善云云。” 唐僧喜道:“八戒之言大妙。” 于是此事隆重载入日志。 历史就是这样写成的吧? 鲁迅说过: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以流言的种子罢了。 即使若干年后,有人抖出实情,也不过是没有凭据的野食逸闻罢了。 作为历史,作为真相,它早已巍巍不可动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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