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小孩

萬里星空，暗淡無光，萬籟俱寂，黑暗籠罩住地獄的星夜，讓人不禁遐想晨曦在這裡的樣子。


“這裡根本沒有黎明。”貝利多夫自言自語。他抹去額頭上的汗水，神思恍惚，老邁的身軀看起來更形如枯槁。


地獄既冰冷又燠熱，令人毛骨悚然，只有豐富行走於地獄的經驗才能抵禦這種陰霾的黑暗。貝利多夫已經忘記了身處於不無之地幾多天，不過這無關重要，歲月從來不能夠在他身上帶走任何一點風霜，他有無限的時光去履行他的使命。然而他的腳步焦躁不已，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現世正處於有史以來最大危機，他的腳步當然不能緩慢。


旱乾的赤紅大地升騰陣陣如煙的霧靄，在煙霧迷漫之間，幢幢黑影悄然無聲地若隱若現。貝利多夫輕輕一捧，泛著微微幽光的光球隨之從掌心升起，把躲藏於迷濛間的黑影照得輪廓分明。此時，黑影終於現露頭角。昏黑森郁的無人之境隱沒著幾隻小惡魔。牠們像活躍的小孩子，額頭上有一對羚角，背上長著黑色翅膀，眼裹充滿好奇和警惕，小心翼翼地提防著眼前這個人類老翁。


貝利多夫驀然此步，站在路上豎起耳朵，左手玩弄著穿在指上的銀戒指。博學的他懂得世界任何一種語言，惡魔語也自然略懂一二。牠們聽起來既焦急又緊張，不知道應該拿這個人類怎樣，無盡的飢餓讓他們急不及待把他撕開茹毛飲血，然而貝利多夫身上泛起的魔力卻讓牠們不知所措。


貝利多夫揚起嘴角。“本為戮者，我乃銀血巫師貝利多夫！愚味無知的魔鬼們，只有遠離於我才能免受劫難。”貝利多夫由如頌唱詩歌地唸說，“驅散！”驟然，他的聲音如風暴一樣，身子頓見高大，咄咄逼人，身影充滿了整個光烙。


小惡魔們尖叫亂跑，唯獨不敢走進貝利多夫的視線裹。從四方八面湧上來的刺耳聲音中，可以預見到底有幾多隻小惡魔埋伏在貝利多夫的周遭。說不準可能就有幾十隻在附近，另外還有幾百隻藏匿在沒遠處。


“哎呀，真是刺耳。”貝利多夫揮手一抹，周遭寧靜得仿佛靜止了。“這樣好多了。”接著貝利多夫撐起身子繼續前行。

[ 本帖最後由 野小孩 於 2013-7-1 02:1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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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虐風饕，冷颼颼的風霜無情地墜落。寒冰女王殘酷地高舉她的法杖，施展她冷酷而熱情的魔法。這是今年最寒的一天。奧莉薇·伊雲斯少將喃喃自語。她輕易地攀上比她還要高的結霜矮崖，然後居高臨下地俯瞰筋疲力竭的二十名兵衛。“在這裡被凍死不會得到任何同情，是活該！一群垃圾，快上來！”奧莉薇的聲音冷冷而沒有起伏，既冷酷又響亮，不像歌唱般甜美，而是像獵鷹傲鳴般赫然。兵衛沒有立即跟緊步伐，因為他們正喘氣得厲害，甚至連答話都及不來。奧莉薇眼裹剎那閃過一絲不屑之色，轉過身便繼續上路，棄下手下不顧而去。


馬斯·休斯在北壁南區負責守夜，當兵三十餘年，從來不曾像今天這麼狼狽。“這個該死的臭婆娘！”他喘著氣說，“我們已經不眠不休地走了三天，竟然連喘氣的時間都不能，真該把她幹過百遍，讓她知道怎樣當一個女人。”


他身旁的兵衛揚起嘴角說“要不眠不休輪流三天地幹，她才知道什麼是男人。”其他的兵衛跟著大笑。除了已經爬上矮崖的那名兵衛。“我從入營開始就跟著少將，已經十二年了，這些事都見慣不怪。你瞧瞧，少將跟我們一樣不眠不休地走，我們走得筋疲力竭，而她卻連汗額也不流一滴，她看不起我們是理所當然。”


兵衛們互相對望，聳聳肩，然後陷入一場沉默不語，只有喘氣的聲音讓人煩躁焦急。馬斯·休斯站起來摸摸鼻子“混蛋們！休息夠沒有！？抬起屁股走吧！”


原本坐在矮崖的伊茲米·卡迪斯咧嘴而笑，把配刀當作扶杖，撐起身子緩緩起身，“來吧，我們繼續行。”


寒冷刺骨的玉絮瑞雪沿小徑一直狂飆似的襲來，周遭兩邊的草叢矮林凍結凋零，但仍然保留逝去前蓊蓊鬱鬱的燦爛模樣。兵衛們爭執一番。有人認為這裡是一瞬間結成冰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原封不動地保留模樣，而不導致枯竭的樹葉變黃凋謝；有人認為這種想法是不可理喻的，一瞬間讓萬物結冰是一種很笨的想法，而且不可能做得到，儘管你是巫師或什麼鬼怪。


“我親身看過一名巫師怎樣用火把盜賊燒成灰燼，當時我還很年輕，就在離這裡不遠的那村子裹看見的！別小瞧巫師的法力，把你變成一頭又笨又蠢的老鼠也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而已。”一名兵衛激動地說。


這個話題就此結束了。然後他們又互相討論一下妓院和妻子，這種話題他們是最關心的，或許是因為這種話題才是真正切身而實際。其後他們又開始討論奧莉薇·伊雲斯少將。她看起來很年輕，大概只有三十歲，但她在三十六年前的戰爭中就已經站在前線領兵殺敵。她擁有一副纖妍而魁梧的身軀，與亞馬遜女戰士形態相似，只是膚色雪白龜裂，被風霜侵蝕得失去女人的嬌嫩，儘管如此，最後結論她的年紀不會少於五十歲。

“她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女人怎麼能當軍官？女人就應該在家裹生兒育女！”其中一個兵衛說。


“她是個狠角色，因為她，所以南邊的軍政無法侵擾我們，而北邊的外族也殺不下來。”伊茲米說。


“誰說的？她不過是個女人，我敢說隨便一個男人當軍官都能做得到，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懼怕的不是奧莉薇，而是北壁城。”那位兵衛說。


“你應該要看看她在場上殺敵的模樣，還有怎樣用三言兩語把那些花言巧語的政客打發。”伊茲米皺起眉頭說。


馬斯·休斯諷刺地說“呵！我倒是想看──”


在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大堆食屍鬼的屍體，大概有三十隻。它們邋亂無章地躺在道路上，屍體摧殘不齊，而且腐臭難聞。其中一隻食屍鬼被整齊地斬開一半，還有一隻形態詭異，頭朝下雙腳朝天陷在冰縫裹，而屍蟲則努力地掙扎離開裂縫和鑽開屍鬼的頭顱，這嘔心的境象驟然讓冰天雪地增添一點赫然色彩。而站在屍堆中的人正是奧莉薇少將。


奧莉薇少將用手指把穿在西洋劍上的眼珠取出來，隨手就丟掉。她撥開遮住眼睛的金髮，然後轉身望向兵衛們。“你們像笨蛋般站著幹嘛？別讓它們有站起來的機會！快堆起屍體，一把火燒了！”她命令道，“小心別讓皮膚碰到它們的血，雖然毒性不高，但足夠讓你發燒三天三夜，倒地不起。還不快幹！？”


說完，她走向伊茲米悄悄地說，“待會兒叫他們留心一點，食屍鬼不可能出現在北境，一定是有什麼不對勁。”說完，她便離開了。

[ 本帖最後由 野小孩 於 2013-7-1 13:1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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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晝將近，晨光曦微，晴空萬里，天際猶如清晰碧藍的湖泊。貝利多夫外表清瘦，臉無血色，原本華美而高貴的白袍，現在卻污垢不堪，沾染血紅。銀血巫師癱臥在小溪附近的岩石旁邊，瘦骨嶙峋的手臂躺在濕滑的青苔上。他目光呆滯，嘴巴半開，一絲白髮垂在額下遮著眼睛，看起來猶如一個垂死的老翁。


死亡的恐懼從來不曾如此有威脅。他竭力扯開袍袖，露出赫然的手臂。手臂像凋萎枯竭的植物，帶有猶如螞蟻的黑色斑點，斑點緩緩滲出暗銀色的液體。那是銀血巫師的血液。這是無窮黑暗的咀咒，正在不斷地吞噬貝利多夫的殘餘不堪的靈魂。


“銀……獸……。”嘶啞的喉嚨已經不能再發出像以往那麼恫嚇響亮的聲音。


驟然從沒遠處傳來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一頭銀色的獨角獸藏匿於光耀底下慢慢地漸露頭角。牠的腳步輕柔，姿態猶如淑女般優雅華貴，銀色秀麗的膚毛泛起淡淡銀白色的漣漪，眼眸裹展露出溫柔和冷漠，讓所有生靈都不敢輕率走近。


“光明巫師、銀血騎士貝利多夫，你兌現了命運對你的承諾。今天的死亡是命中注定，無法躲避的。一百年前你的靈魂迷茫而不安，結果做了錯誤的選擇，導致今天不幸的種種，所以命運決定推前你的裁決，引領汝來到我面前。現在，站起來吧！”獨角獸的聲音穿透了整個森林，溪流因而抖顫，樺樹因此而慌張。牠的聲音嬌柔而冷傲，猶如母親的嚴酷。


貝利多夫的嘴唇微微抖動，躺在地上的腿依舊無力地癱臥著。“扶助我。”一絲微弱的魔力泛起漣漪，在銀血巫師的身邊徊盪，慢慢地向四周散開。


獨角獸輕輕點頭，一股溫暖的風沿著獸角前端向外擴散，大地頃刻變得鮮艷活躍。貝利多夫佛然輕如羽毛，如風飄浮般站了起來，他的肌肉放鬆而沒力，他的眼眸裹沒有感情，如若沒有生命的軀殼。


獨角獸俯首垂頭，露出額頭上的獸角。獸角上刻有精靈的文字，如若一把鑲嵌了魔法的劍刃。此刻，牠的動作緩慢而溫柔，不帶半點遲疑，讓獸角筆直地穿過貝利多夫的胸膛。銀血沿著傷口流落到獸角，由獸角滑落到銀獸的眼睛，猶如一條淚痕般向下滑落。

[ 本帖最後由 野小孩 於 2013-7-3 07:1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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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莉薇少將在染上紅匹的雪地上用手指沾粘乾涸的血斑，然後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腐臭腥薄的血味，雖然聞起來跟一般的血液毫無分別，奧莉薇卻能憑經驗分辨得出來。“那是食屍鬼的血。”


一陣寒冷刺骨的風迎面而來，仿如穿透無窮不盡冰冷的針。奧莉薇少將置身於寒流小徑的另一邊，身旁一側防坡牆刷成白色，不及邊際地向外伸延直到看不見的盡頭。這裡是北壁城境外的第三道防衛欄，因為與北境蠻人長年的抗爭而歷久失修，躺掛在路邊的屍體消失得不留痕跡，殘存的氣味卻仍然令人記憶猶新。“有食屍鬼混雜在野蠻人屍堆裹掩人耳目，這手段很常見，卻做得不夠乾淨利落。”奧莉薇說，“伊茲米，跟我來。其餘的人在附近巡察，包括小溪、山路、冰川還有那條結成冰的護城河，別讓我發現你們偷懶！還不動手！？”


巡邏隊的衛兵掩著口鼻端摩著屍體。食屍鬼的肢體殘缺不齊，皮膚腐爛流膿，外貌潰爛嚇人，經驗淺出的新手們都懼怕得別個臉來遮著不看。“新人，這次機會可難得呢！這種半生不活的混蛋家伙在這兒可不常見，日後可能沒有這麼幸運碰得見。”健碩如牛的老兵諷刺地說。他身型龐大，虎背熊腰，長著粗獷污垢的鬍鬚，看起來有如巨熊猛虎，剛烈威武。


暮色蒼茫。西風吹過樹枝，掀起陣陣葉濤。奧莉薇少將跟伊茲米下衛蜿蜒繞過寬敞遼闊的冰原，在既起伏不平又蜿徊曲節的小徑密路左柺下坡，進入與駐足邊界的野蠻人營地相連的低地。


“巫師從來不會沒有因由就誰入我的境地。巫師在中原受到重視和尊敬，就連法律也謙遜地向他們俯首垂頭。然而，北壁城沒有給他們特別的待遇，把他們與賤民一樣平等對待，大部份的巫師無法忍受這種屈辱，所以對於此地避重就輕，可免則免。”奧莉薇冷冷地說，“偏偏有些不自量力的巫師打算挑戰北壁城的權威同能耐，結果便在東方邊境建造了專為巫師而設的墓地。”


“你的意思是……？”伊茲米垂頭望著雪地上灰朦的沙石說。


奧莉薇望向伊茲米，表情沒有往常的嚴肅，而是添上一抹漆黑的陰霾。“死靈法師是最危險的巫師，若然他與北境那麼虎視眈眈的野蠻人結為同盟，……”奧莉薇停頓一下，“我必需先下手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