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跟我住同一棟大廈,讀同一間學校,在同一間班房裡上課,座位也是相鄰,在中四的開學禮之前,我們從來都沒見過面,要不是我曾經退過學,又轉過校,也不會跟他碰上,要是我沒有遇上他,也沒必要再一次退學。
我想不懂為什麼要害怕,明明是他先背叛自己,我卻非要避開他不可,也許我怕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每次跟他鬧到要分手的地步,都是自己不要臉,哭著求他不要走,我很害怕自己會再犯,明知跟他已經是過去式,不可能再在一起,我不容許自己再燃起任何希望,卻選擇了逃避。
回想剛才的情況,要是當時阿初不在我身旁,也許我會呆站直到升降機門自動關閉,然後等下一部升降機,應該會尷尬到令我無地自容,可能豪也會發現我在避他。
正當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侍應忽然遞上一杯薄荷綠茶,我才知道阿初已經點好菜,還要已經上菜了,天啊!我到底發呆了多久?
「妳是想把自己餓死?還發呆,快點吃東西!」他將筷子遞到我手裡。
單憑外表看起來,他總是給人一種豪邁的感覺,卻是個溫柔的人。
我用指尖輕輕觸碰杯邊:「催什麼催,我又不是豬,那麼急幹嘛!」
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喝薄荷綠茶減壓,苦澀的味道,可以令我暫時忘記心裡的痛。
眼前這個比我年長三天的男生,將有關我的瑣碎都牢記在心裡,這樣的友誼深得我心。
數個月之前,阿初和琪分手,沮喪得像生意失敗,整天垂頭喪氣,當時我還認為他這樣太傻,沒想到自己也會落得同樣境況。
琪是我在學校的鄰班同學,從他倆相戀,直到琪把他丟下,愛上另一個男人,我都看著,就像他看著我和豪的事一樣,當時我總覺得自己不多不少也有責任,天天伴在他身邊,現在我們的角色對換了。
從中一到中三,直到他離校之後,他一直都暗戀琪,千辛萬苦終於可以在一起,換來的卻是一場背叛,不到三個月的玩笑,說起來,兩段感情都很相似,只是我沒有付出過三年。
我慣性地只把飯菜吃一半,然後邊喝著飲料,一邊聊天舒緩情緒。
「說起來,妳也真的太不像話,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碰釘就是了,你要記住我曾經講過的話。」
我們不會再受到傷害,因為我們已經不敢再愛。
他別過臉,彷彿在逃避些什麼,嘆氣道:「也許我永遠也做不到。」
我也明白,他這個癡情種,又怎能抑止得到,而我卻是累得沒辦法再愛上任何人。
坐在餐廳裡太久,身體都有點僵硬,回頭看看餐廳裡面,以前也跟他來過這裡,就在剛一起沒多久的時候,當時我還說過,我喜歡裝飾在牆壁上的紅酒杯。
我試著將自己的思緒拉回來,不去想有關他的任何事,看一看手錶,時間還尚早,硬拉著阿初,嚷著要他陪我去海旁公園逛逛。
設在市中心旁邊的公園,面積較其他公園大很多,沿著海邊走,一路都是公園範圍。
踏進公園後,從右邊的路進去,可以看到一座白色建築物,有一條長梯通往它的頂端,看起來很華麗,上面卻很空曠,棕啡色的瓷磚地板,沒有任何椅子等供遊人用的設備,另一邊是兩條返回地面的斜路,斜路和樓梯的兩旁都種滿了花,其實說到底只不過是個公廁,外面卻裝潢得像一座小城堡。
記得中一的時候,常常和森美一起逃學躲在這裡,還試過火燒公廁,轉個背裝作看到了縱火者逃跑,走去跟保安員打小報告,其實犯案的根本就是自己,還好沒被揭穿。
從那時候開始,我每次談戀愛,都會將男友帶來,一起踏上這座小城堡,就像例行的儀式一樣,但就只有阿初,不是我的男友,卻被我帶來這裡。
十二月的海風,還真是太冷,看到阿初想將外套脫下,我伸手制止他的動作。
「不用了,我不冷,就算有也只有心寒。」我將酒送進嘴裡,小口小口地喝著。
剛才路上經過便利店,買了一些伏特加,這一晚,兩個傻瓜在公園吹著海風,通宵喝酒,一邊做著傻瓜才會做的事,例如看著地上的螞蟻遊走,又或是讓海風吹著塑膠袋,看看它能隨著風飄到多遠。
最可笑的是,一瓶伏特加,我花整晚的時間才喝完,還要醉得像爛泥,我從來都不懂喝酒,卻偏要喝。
明明約好今天早上過澳門,昨晚卻跑去喝酒,也不能怪他會生氣。
湯卻只是看著一臉通紅的我,體諒地說:「走吧!替換的衣服到了那邊再買就好。」他走到我身旁,扶著我上車。
這個人的表情,從來都不會透露半點心事,我總是猜不透他,到底是他面癱,還是我想太多?
這下子我才想到,我好像忘了個人,便馬上回頭向阿初揮一揮手:「我先走了。」然後便坐進車子裡,我很快便睡著,到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到達碼頭。
「妳喝過酒?還好吧?」泰總是把我當作女兒般疼愛,可能對他而言,我根本就是只是個任性的小女孩。
「沒事,很清醒!」我不想他們太擔心我,我不值得他們待我好,更不應該被重視,可是湯和泰總在乎我的感受,很多次我想親手毀掉和湯的關係,可是我卻很自私,每一次都卻步,將與他的感情置於進退兩難。
上船後,我又再一次沉睡,直到其他乘客都下了船,我才被喚醒,迷迷糊糊地跟隨在他們身後,強烈的海風在我身上拍打,我第一次遇到這種猛烈的風,與香港的十號颱風勢均力敵,而且還下著毛毛雨,害我冷得一直顫抖。
隨著他們走到車站,上了一輛計程車,總算比剛才和暖,這邊的計程車軚盤在左邊,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實物,畢竟除了六歲的時候,跟家人上深圳玩的那一次,我就從來沒離開過香港。
到酒店之後,湯便馬上去辦登記手續,我和泰站在甜品櫃前等他回來,還趁機看看這裡的甜品款式,這些甜品的外貌實在做得太吸引,有巧克力摩絲杯、意式芝士蛋糕,還有迷你黑森林,都是我最愛的口味,光是看著都快要垂涎三呎了,我發誓要一嚐它們的美味!
「你這個嘴饞的,看夠了沒有,要上去了。」湯常常故作幽默,那張臉卻一點都不適合幽默。
「我才沒有嘴饞!」
「妳剛才明明看到快要流口水了。」他別過臉淡淡地說道。
「你從我嘴裡看到我的口水準備流出去嗎?」我最討厭就是這種疑似是被嘲笑的感覺。
泰並沒有插嘴,只是在旁邊微笑看著,就像在看好戲上演一樣。
他們兩人住在一個房間,而我就獨自住在單人房,他們提著兩個旅行袋踏進房間,將行李安置好,而我就呆坐在自己的房間裡等他們,我並沒帶上什麼行李,就只帶著一個手袋,畢竟我是醉倒在路邊被撿過來澳門的。
當大家都準備好便在房門外集合,看著他們興致勃勃地檢查自己的隨身物品,頸子上還掛著相機,我卻只是想來這裡尋求清靜,站在他們身邊,就像兩個完全撘不上的格調。
正當我們準備出發到觀光塔的時候,我忽然覺得頭變得沉重,胸口有種鬱悶的感覺,可是我沒有說出來,只怕會掃大家的興,一路上我只是沉默。
跟他們在一起,每一次我都很沉默,並不是不想跟他們說話,更不是因為他們做了些什麼,只是我自己心情惡劣得不想說話,我沒辦法假裝笑容,雖然他們也不會勉強我,但總覺得有點內疚。
才剛踏進觀光塔的底層,就看到售票處附近的一條人龍,最奇怪的是,龍頭不是在售票處,而是在升降機門旁邊,看著人們逐批踏進升降機,我才明白他們在做什麼,兩個工作人員在維持秩序,還限定人數逐批上樓。
五十八樓的觀光主層,四處都是落地玻璃,窗旁裝置著一些望遠鏡,還有一些餐廳和紀念品販售店,室內的設計尚算可以,只是欠缺特色,看起來跟其他地方的觀光塔沒什麼分別,也許是我不懂欣賞。
從這裡可以看得很遠,某些角度而言,窗外的景色也算是不失不過,卻沒辦法引起我的興趣,我只是瞄了幾眼就沒繼續理會,反而看著地板踱步。
這種遊客區專設的景點,對我而言是旅行最無聊的事,或許晚上來會有點意思,可是大白天又沒有燈飾可以看,反正我就是對這種遠景提不起興趣,又不是歐美的夜景。
室外觀光廊的地板是透明的,可以俯瞰到地面的景色,就像站在空中一樣,應該算是這裡最特別的地方吧!我也明白他們的興奮,可是這裡的風,比在碼頭的時候吹得還要猛烈,我突然有一種,只要我站出去就會被風吹走的感覺,而且我有些畏高,看到這樣的情況,幾乎一步都不敢踏出去,不適的感覺更加強烈,唯有乖乖站在一旁等他們回來。
我終於忍不住說出實話:「可以回去酒店休息嗎?我好像發燒了。」
他們答應得很爽快,就像沒有考慮過一樣,還馬上送我回去酒店,我知道這樣很掃興,可是已經無法再忍下去了,早知就在出發去觀光塔前開口,那就不用讓他們來了,又那麼快就要走,我真笨!
他們待我的好,我這一輩子都還不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我褪下外套和鞋子,直接躺到床上去,睡眠不足加上酒後吹風,種種加起來都讓我快要累垮了!
這種不適的感覺,好像前天也發生過,回想起來,我一直都是這樣,經常生病,總是學不會顧好身體。
試著放鬆身體,讓自己進睡,思緒卻一片混亂,不斷浮現跟豪的回憶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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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紀敏 於 2009-12-1 14:16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