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7-16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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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胃一陣翻絞。為什麼越來越熱,好像誰開了十部暖爐,而且還是對準著我。老天!現在還是夏天啊。
我拉著那些漢堡包似的行李,一柺一柺地爬向越野車,然後狼狽地將這些正方形的「漢堡包」塞進車子裡。噢!我看著「粉紅色漢堡包」裡的料子「爆」出來,掉到泥巴巴的地上。
「天啊!」我蹲下來,用兩隻手指夾起一條染成朱古力色的內褲,甩了兩甩,然後拋到一邊去。我再夾起另一樣東西,牙刷。「噁……但我想應該還能用。」接著,我望向滿地被糟蹋的衫褲。
「沒了它們我寧可不活了。」它們剛剛才買啊!我正打算將它們堆起來然後扔到行李箱裡,隨即改變主義,不用堆,而是用「夾」
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將衣服夾到行李裡。終於搞定了!我抹抹額頭上的汗,然後鎖上行李。呃?不是吧?行李……鎖不上!?沒理由,剛剛還塞得進去,算了,擠大力一點應該就行,哈!我就說啦。
突然,行李又再次爆開,被我甩「乾淨」的衣服和牙刷又再掉到泥巴上。我怒不可遏,在原地上亂奔亂跳,但沒有任何的作用,衣服並沒有因此列隊爬回行李裡,還使得我更加的熱。
濕潮和酷熱,黏黏鹹鹹的汗水以及鞋子上的污泥,加倍我的煩躁。我快要被逼瘋!可惡的娘娘腔箱子,還有泥巴巴的衫褲,你們是在挑釁我吧?
我望望四周。很好,沒有人,只要草和泥土。
放輕心情,深呼吸一口,不要被左右,集中,專注。我的胃又再翻絞,掌心和額頭開始發熱,不,應該說熱力隨能量凝聚到手掌和額頭,很好,這是好預兆。
泥上的衣褲緩緩地站起來,它們互相纏繞,拍打身上的泥漿,然後飄到空中翻接身體,安份地接成一件件整齊的衫褲,然後排著隊,出遊過關似的一個個走入行李,啪的一聲,鎖上。
哈,我就說這根本難不到我。
我爬上越野車,抓緊方向盤,然後……開車!輕鬆的一天即將開始,我敢說這天一定會非常休閒舒服。
我沿著泥道而行,絕對比走捷徑安全得多。小時候,我哥哥發現了一條可以景色更好,路程更短的捷徑。最初我們都是用這條捷徑的,但某一天,我們看見滿地血跡屍骸,和巨大的蜘蛛網後,我和哥哥都乖乖地走泥道。
後來聽爸爸說,只要在泥道上行,就不會有任何意外。
我偶然也會回來一次,並不是我對此地方情有獨鐘,而是因為我爸向我們施了一個法術,他的子孫每年的一月初都要回來,而且要到二月才能離開,所以沒辦法,唯有當度假。
說實話,在我上中學之前都以為爸爸是大巫師,而我是小巫女,回想起來也覺得很好笑。這世界那有什麼巫師巫女,只有神祇而已。
這個島是我爺爺創造出來,其實我很詫異,為什麼爺爺會有如此強大的神力,而我卻連搬動行李也感到無比吃力。
我欣賞著四處老爸苦心孤詣地修護的……森林……花園……不知道應該叫什麼啦,但真的很美麗,有一種大自然的古樸和清優,令人心境平和。
接著,我再傾聽樹枝上吱吱哼唱的小鳥聲,我仿佛能聽見它們的對話。
「哈囉,小依洛娜。」
我嚇得亂扭方向盤,車子原地轉了好幾個圈,我及時剎制( 不知道怎樣踏上),才沒有撞上那棵千年大樹,但頭還是一個勁地撞上氣囊。
「老爸!你差點嚇死我了。」我勁力地將頭抽出氣囊,然後提高音調說著,並拍拍急劇跳動的胸口。
「沒這麼容易。」老爸嘀咕著,板起一臉不如意。
「如果因為你,害我不幸撞上,」我指住擋風玻璃前的大樹,「這棵樹,我、你和它也會翹辨子!」
「樹沒有辨子……」老爸不耐煩地說,然後撥弄亂了的銀色頭髮。
「這是舉例!」我吼著。
「我也不會死。」老爸聲音一沉,並閃過一絲不悅。
「你試過用刀插自己嗎?神也會死!」我近乎狂暴地說。
「這是跟父親說話的語氣嗎?」老爸的臉再次閃過一絲不悅,不過他還是勉強擠出微笑。
「拜託,我才踏過鬼門關呃!」我氣呼呼地聳聳肩,然後向後靠。
我們維持了一陣子的沉默。我並不是怪責老爸,他偶然也會不哼一聲地出現或者消失,但我在駕車呢!一句哈囉足夠把我的性命拋諸腦後。
老爸打破沉默。「你近年好嗎?小依洛娜。」他小心翼翼地說,擔心我會再次抓狂。
我知道我的口氣帶著火藥味,但也就是忍不住。
「呃……過得不錯啦!還未算最壞。」除了今天。當然我不會告訴老爸。
老爸瞧瞧這架越野車,「這輛車已經動不了。」接著再端詳我的臉,「你也不想這個樣子被兄弟姐妹看見吧?」
我瞧瞧倒後鏡裡的自己。一縷金髮粘著在紅腫的額頭上,古銅色的膚色被氣囊壓得青澀失色,現在的我看起來活像一個死人……活像一個死人?
「這個樣子被他們看到,我寧願踏油門撞上大樹了。」我的聲音有點驚訝。
突然,越野車搖搖晃動,好像地表正在裂成一個洞口,把我們連人帶車吸進去。碎裂的擋風玻璃像拼拼圖地一塊塊粘上去,還有好幾塊玻璃從遠處飄進來。當玻璃窗拼湊完整之後,裂痕仿佛滲入玻璃裡,不一會兒就回復最初的模樣。事實上,就連車胎、車門,甚至乎眼前的大樹都整理過,但我的注意地都集中在眼前的玻璃窗。
「接著是你的臉。」老爸的嘴巴微微揚起,眼睛迷成一線。通常老爸專心的時候都是這個表情。
我開始感覺到臉上的焦熱,額頭的傷口也悄悄刺痛。我望向倒後鏡,驚訝著鏡裡的一切。
血液在額頭上凝聚成一朵紅色的鮮花,鮮花的花枝繞纏在我的金髮,接著小紅花( 我剛剛改的)緩緩地爬到頭髮上,變成一個髮夾。而傷口也已經消失得連傷疤也沒有。
「嘩!多謝老爸。」我向老爸展笑,好像回到小時候的那個活潑女孩。
「呵呵呵……小心開車就是了。」老爸回我一笑。
「哼!是你害我……」我再望向後方,老爸已經不在了。
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倒後越野車,幾經辛苦終於回到路徑上。我跟著泥道離開,一路上,我的心情開始舒坦。
我漸漸發現,原來老爸也會變老,我指的不是樣貌,而是心境。我小時候,他活躍得像過初戀的男人,而且亦很注重打扮,偶然我哭的時候,他會裝扮成卡通的動物逗我開心,但過後他會因此而抱怨過不停。而現在,老爸已經不太理會裝扮,亦不會好像從前,扮成麥克老鴨逗我們笑。
我有二十四個叔叔,最初我覺得爺爺很有……「生育能力」,但後來又再想想,如果我有幾百年的時間,我也可以弄一個大家族出來。
二十四個叔叔,現在只剩下九個在世。神祇的子孫一般擁有較長的壽命,但除非你真真正正成為一個「神祇」,否則仍然會死掉,噢!當然,神祇是長生不死的。
我跟著泥道,越過草叢,穿過森林,來到一片泥淖地,看見幾架越野車躺在泥地上,還有一條沾上泥巴的內褲。
「該死!我走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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